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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116】

作品:夺娇| 作者:小舟遥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4-05-06| 下载:小舟遥遥TXT下载

【116】/晋江文学城首发

宫里为燕北使者设的接风宴,裴瑕并未与沈玉娇提,是以当沈玉娇被太后请进宫时,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她觉着或许裴瑕公务繁忙,忘了这回事。

或者时局紧张,并不想让她来凑这个热闹。

但太后慈谕,她无法拒绝,只得换了裙衫,装扮一番,随着内侍入宫。

马车并未驶往慈宁宫,而是直奔开设宫宴的月华殿。

沈玉娇下马车后,虽觉迷惘,但也不是第一次来宫里。

见到熟识的官眷陆陆续续来了,也很快适应,寒暄说笑起来。

其他夫人问她:“怎的今日就你一人?往日你家裴相公不都陪在你身边么?”

沈玉娇听出她们话中打趣,赧然道:“他应当还在忙,晚些再来。”

夫人们也都听说裴瑕给燕北使者牵马的事,心里对沈玉娇也生出几分同情。

毕竟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全靠夫君在外挣功名搏脸面。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瑕在外被折辱,沈玉娇面上自也无光。

家长里短地闲聊一阵,外头天色渐暗,裴瑕也来到月华殿。

行至灯火通明的金殿,看到被一群衣袂飘飘的世家夫人围着的妻子,他脚步顿住。

“裴夫人,你家裴相公来了。”

“你今日这衣裙颜色选得好,正与你家郎君的袍服相衬呢。”

夫人们掩唇笑道,沈玉娇也看到玉阶前,那长身玉立的紫袍郎君。

她眉眼轻弯,与夫人们欠身示意,便提步朝他走去:“郎君。”

既是赴宫宴,沈玉娇自是着盛装,一袭黛紫色暗云纹深衣,系着玉色绣花束腰,一把柳腰掐得极细。

另又坠着象牙白的环佩,行走间,环佩叮当,裙摆摇曳,端庄又不失矜贵灵动。

裴瑕站在原地,缓了两息,才面色如常地抬步。

相对而立时,他垂下黑眸:“是陛下召你入宫?”

沈玉娇微怔:“是太后。”

话说出口,也意识到不对,那个传话的内侍瞧着面生,之前在慈宁宫好似并未见过。

但这天底下,也没人胆大到敢假传太后慈谕,除了——

皇帝。

沈玉娇眼皮一跳,看向裴瑕:“郎君,可是有何不妥?”

裴瑕薄唇轻抿:“无事。”

他弯腰,牵住沈玉娇的手:“今夜无论何时,都待在我身边,不要走散。”

沈玉娇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

夫妻俩一道入席。

再不是裴瑕刚入仕那般坐在尾席,如今夫妻俩的位置居于首席,仅次于帝王。

夜幕降临,金殿中也愈发热闹。

“燕王使者骠骑将军谢归安,车骑将军扈洪宇到——”

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方才还欢声笑语的殿内霎时静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朝着殿门口看去。

沈玉娇也不例外,抬起了眼。

当看到为首的男人一袭艳丽的缺胯圆领袍,腰系金银错蹀躞带,脚踏金线暗纹皂靴,步履稳健地从夜色里走来,沈玉娇的脑子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是她的幻觉么?

不然怎会看到,那个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神再看,的确是他。

绝不可能认错的。

那样昳丽的脸,明亮的眼,还有那懒散恣意的笑。

除了谢无陵,世上再无第二人。

可他怎会出现在这?为何成了燕王使者?又被唤作谢归安?

震惊之后,便是无数的疑问。

直到搭在膝头的手被握住,那力道不算重,却无法忽视。

沈玉娇眼睫轻颤了两下,回过脸,便对上裴瑕无比幽静的黑眸。

相比于她的惊愕,他静水般的淡定。

沈玉娇当即便明白了。

昨日让裴瑕牵马的那人,就是谢无陵。

而他之所以不与自己提及宫宴之事,恐怕也是不想让她与谢无陵碰上。

至于让她带着棣哥儿去洛阳,应当也是为了这个。

裴瑕想让他们避开。

沈玉娇能理解他这做法,但想到他这般瞒着她,心头涌上一丝说不上的闷意。

就在彼此缄默时,一道炽热的、锐利的、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沈玉娇眼皮轻动。

都不用回头,她便知道那道视线的来源。

可她……

她不能回头。

她垂下了眼皮,用只有她与裴瑕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不必瞒我的。我既答应与你好好过,便不会再反悔。”

经历那么多,过了这么久,如今她的牵绊只多不少。

她与谢无陵,早就没了缘分。

裴瑕望着她半晌,才开了口:“我只是不想叫他再扰乱你的心。”

哪怕一分一毫。

沈玉娇沉默了一阵,安抚似的,反握住她的手,“今夜我只在你身侧。”

裴瑕眉眼稍霁:“好。”

也不知是刻意安排,亦或是巧合,燕北使者的席位正对着夫妻俩。

扈将军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将这轩丽辉煌的大殿看了一遍,嘴里连声啧啧:“不得了,真不得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这大殿可真气派,天宫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感叹,没得到回应,纳闷偏过脸,便见身旁的男人端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对座。

至于对座有谁……

那位面白如玉的裴丞相,以及一位面若桃花的娇美妇人。

“那位是裴丞相的夫人吧?长得还怪好看的。”

扈将军抚着短须,评价道:“这样瞧着,他们夫妻俩还真是男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配个鬼。”

谢无陵冷笑:“那等虚伪小白脸,如何配得上她。”

“……?”

扈将军拧了眉:“贤侄,你和这裴丞相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啊?这般恨他。”

夺妻之仇,足够恨么。

谢无陵漫不经心把玩着掌心的白玉瓷杯,声线平淡:“没什么仇怨,只是我平生最恨伪君子,尤其像裴守真这种。”

扈将军:“……”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他刚想开导这贤侄一番做人不能太片面,殿外便传来太监细长的通禀声:“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行礼。

谢无陵行礼也行得随意,眼睛始终望着对座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三年没见,她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

或者说,比记忆中的还要好看。

宛若春光下肆意盛放的花,芳菲妩媚,光艳逼人。

哪怕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朝他这边看一眼,可她轻蹙的眉,垂下的睫,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如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叫他热血沸腾,心跳鼓噪。

而那藏匿在心头深处的声音也在叫嚣着,想她,想她,好想她。

想要不管不顾冲上前,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想要在她耳边,一遍遍告诉她,这三年间他对她没日没夜的思念,他的身与心都满是对她的渴求,而她是唯一能治愈他心头荒芜的良药。

三年边境苦寒艰辛,将他磨砺成一位合格的将领,也叫他的身心日趋成熟,对她的渴望愈发炽盛。

“诸位爱卿都免礼吧。”

金殿上方传来皇帝的声音,谢无陵的眸光也冷静下来,与其他臣子一般,高呼着:“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子们重新落座。

上座的淳庆帝照往常说了一番场面话,便宣布开宴。

随着丝竹管弦声响起,宫廷女乐们也纷纷登场,笙歌曼舞,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扈将军喝酒吃肉,很是快活,毕竟宫里御膳可是外头花钱都吃不着的美味。

谢无陵却没什么胃口。

明明就坐在对面,可娇娇就是不看他一眼。

一眼都没有。

难道她已经全然忘了他?

不可能,若是真的忘了,何至于这般刻意避嫌,定是那裴守真威胁她了。

就如三年前,她要与他和离,他也百般不许。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谢无陵端着酒杯,忿忿仰头饮尽。

对座的裴瑕自也感受到对面那时不时就看过来的目光,心里也是不厌其烦。

若非这种场合不可失礼,他定要上前狠揍那小人一顿,叫他管住那双毫无分寸的眼。

尽管他已克制着心头不悦,但一旁的沈玉娇还是感受到那种久违的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心里忍不住轻叹。

或许三十年过去,只要他们两人对上,仍会这般互不对付?

方才裴瑕已将谢无陵如今的情况大致与她说了。

他能出人头地,得到燕王重视,她为他感到高兴,只是他领着兵将重回长安,实在叫她心下难安。

当年他追随三皇子,已经犯下谋逆大罪。倘若这回又行差踏错,裴瑕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说再次保他了。

“叹什么气?”

裴瑕温润的嗓音响起:“是膳食不合口味?”

沈玉娇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没什么胃口。”

裴瑕也知她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影响,给她夹了一筷子樱桃肉:“那还是得进些吃食,不然夜里胃疼。”

沈玉娇嗯了声,朝他轻笑:“好,你也吃。”

只这浅浅一笑,落在对座的谢无陵眼中,犹如刀绞。

握着酒杯的长指拢紧,御酒明明甘冽醇香,他却如饮了一杯又一杯陈年老醋,酸得心里都冒泡。

娇娇朝裴守真笑,却不肯看他一眼。

当真是忘了他谢无陵么?

殿中三人暗流涌动,高坐宝座的淳庆帝将下方的情况,尽入眼中。

果然,这个谢无陵对沈氏余情未了。

只如今看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他那些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

一场接风宴,从开始到结束,谢无陵都未得到沈玉娇一个眼神,更别提说话。

无论去哪,沈玉娇身旁都跟着裴瑕。

旁人都赞他们夫妻真是愈发恩爱,就连扈将军也道:“没想到这位裴丞相竟是个守妻奴,眼里竟全是他这位夫人,再看不到旁人了。”

谢无陵心下冷嗤。

可不得看严实么?倘若当年裴守真能这般上心,哪还有他谢无陵什么事。

现下倒知道当做眼珠子般重视了,呸!

及至亥时,宴会散去。

裴瑕扶着沈玉娇坐上马车,夫妻俩皆生出一种“终于结束”的放松之感。

可马车出宫门不久,便听得一阵马蹄疾行声。

裴瑕直觉不妙,下一刻,马车停下,外头传来马夫讪讪禀告声:“郎君,有位官爷拦在咱们前头呢。”

马车里静了一静。

沈玉娇眉头轻蹙,惊讶,也不是很惊讶。

以谢无陵那个性子,若不追上来,才叫稀奇。

裴瑕道:“玉娘,你且在车中,我去会会他。”

沈玉娇看着他,嫣色唇瓣翕动两下,最后只道:“好好说,别动手。”

裴瑕:“我有分寸。”

说是这么说,沈玉娇仍是放心不下。

等裴瑕掀了车帘出去,她坐在车里,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隔着一层石青色蒲桃纹车帘,两个男人的对话声传来。

裴瑕道:“不知谢将军有何指教?”

谢无陵:“指教谈不上,只是来与故人叙叙旧。”

裴瑕:“我与谢将军也算不上故人。”

“裴丞相这话未免无情了些。”

谢无陵道:“怎么说,当年也是你留了我一条命,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从未敢忘。”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重,说得很响。

沈玉娇知道,是说给她听的。

“裴相夫人也在车里?多年未见,我也合该与夫人见个礼才是。”

“谢无陵!”

裴瑕低声呵斥,却拦不住谢无陵骑着马,绕到马车旁侧。

沈玉娇只听得马蹄笃笃,越来越近,而后门板被敲了两下。

“咚咚”,沉闷而利落。

又像是敲在她心扉。

她呼吸不觉屏住,手指也攥紧了黛紫色衣摆。

“三年未见,夫人可好?”

那道低沉慵懒的声线缓缓传入耳中,沈玉娇咬紧下唇。

片刻,窗外又道:“夫人难道不记得我了?竟连一句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可真是叫人伤心。”

沈玉娇心里一阵慌乱。

她也知谢无陵那缠人的性子,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我一切皆好,有劳谢将军挂怀。”

一帘之隔,谢无陵高坐马上。

再次听到她温软的嗓音,他握着缰绳的手也不禁紧了,语气也难掩兴奋:“知道夫人好,我也安心了。在燕北那三年,我一直感念……裴丞相当日的手下留情……”

不等他说完,车帘后又传来那道清灵女声:“你既感念他当日手下留情,为何要让他给你牵马?”

下马威有许多种,谢无陵却选了最不客气的一种。

若说他毫无私心,沈玉娇是不信的。

谢无陵也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

她这是在替裴守真抱不平?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来,谢无陵眼底笑意稍褪,再看车前也有些错愕的裴瑕,心里更是不平衡了。

从前娇娇都是护着他的,三年过去,她竟然反过来维护这裴守真了!

妒意在胸间泛滥,谢无陵道:“昨日之事,也不全怪我。我们五千燕北军被晾在城门外,挨了一夜的冻呢!夫人或许不知,夜里的风有多冷,我们的干粮都吃光了,愣是又冷又饿挨了一整夜,兄弟们心里都憋着闷气。若不将这口气撒出来,哪个愿意入城?”

沈玉娇无言以对。

毕竟立场不同,也不好全怪他。

“谢将军,时辰不早了,你也快些离去吧。”

才说两句话,她便下逐客令,谢无陵眸光愈黯。

明知不该,但还是凑到马车旁,极快极低地说了句:“娇娇,我回来了。”

这句话,从千里之外的燕州启程时,就反复在他脑中回响。

他想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

他回来了。

虽有了些改变,但对她的心,一如既往。

车夫和侍卫都在前头,没主人吩咐始终面朝前方。

裴瑕却是借着车门悬挂的灯笼暖光,将谢无陵的唇语看得一清二楚。

笼在袖中的长指捏紧,他一手扶着车门,双眸如寒星,沉沉睨着马背上的男人:“谢无陵,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谢无陵没得到车内的回应,却听得这么一句,扯唇笑了。

“现在谁杀谁,还不一定。”

再看那始终垂着的车帘,他低声道:“既然夫人觉着时辰晚了,那我也不耽误夫人歇息,先行一步。”

反正今日能见到她,与她说上话,已是满足。

至于其他,之后再想办法。

谢无陵策马离去。

裴瑕掀开车帘,便见妻子坐在窗畔,低垂眉眼,神情不清。

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在她身旁坐下,揽住她的肩,握住了她的手。

沈玉娇也一言不发。

一路沉默地回到府中。

沐浴过后,幔帐一放下,裴瑕便覆上她的唇。

多年的耳鬓厮磨,彼此已熟知对方的身体。

两指捏着她的下颌,她便微微启了唇,迎来他更深的索吻。

已经许久没这样热烈而强势。

几乎每一下都毫不掩饰他强烈的占有欲,沈玉娇觉着自己好似成了搁浅的鱼儿,被风浪拍在岸边,快要喘不上气。

“玉娘,睁开眼。”

男人的汗从额角滑落,落在她的锁骨,他嗓音沙哑:“看着我。”

沈玉娇快没了力气,浑浑噩噩睁开眼,便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黑眸。

一半是清明,另一半是沉沦的情慾。

那张平日里清风朗月般的脸庞,此刻也染上薄薄的绯色,像从神坛堕落的仙,艳得不像话。

“玉娘,玉娘……”

他喃喃地,虔诚地吻过她的眼皮:“你是我的。”

只属于他裴守真一人,谁都不能觊觎。

太快,太用力,沈玉娇连声音都发不出,直到最后,才搂住他的背,哑声唤了句:“守真阿兄。”

裴瑕抱着她,良久。

直到心跳逐渐平复,汗都有些凉了,他依旧抱着她未退。

沈玉娇有些乏累,轻推他:“叫水吧。”

裴瑕没动。

沈玉娇刚想再催,他又动起来。

迎着她惊愕的目光下,他再次堵住她的唇。

“玉娘,我们再要个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