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恒慢慢摇着扇子说：“你们考虑一下吧。”
“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的顾凝问：“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是什么样的痛苦？”
“这……”贺恒想了想，说：“抽出血脉之中的蛊物残留重新凝聚……既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我也没有办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只能说，痛不欲生。”
沈照脸色难看。
在恢复记忆和让顾凝痛不欲生之间，显然是不需要考虑的。
“多谢贺先生。”沈照朝着顾凝道了谢，便要带顾凝离开。
顾凝却拉住他的手没走，而是看着贺恒问：“既然那些蛊物残留可以重新凝聚，为什么不可以直接驱逐出体外？”
“我既然能够炼化那蛊物，成为无数细碎的、微小的东西，散入血脉之中，我为何不能把血脉之中的那些也进行炼化？”
“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贺恒一怔，挑眉看着她：“看来即便没了记忆，你身为医者的本能却都还在，这样吧，你放一点点血出来，我研究看看。”
“好。”顾凝翻了个一旁的茶碗起来，指尖凝聚内力一划，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血液灌入茶碗中。
流了一点的时候，沈照就快速上前，用手帕把伤口裹住，“好了。”
贺恒点点头：“的确好了，我尽快给你个答复。”
“嗯。”顾凝点头，看了那茶碗一眼，迟疑地说：“我每次打坐的时候，似乎都有一点点微小的痒意，不是那种挠了就消失的痒，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痒。”
“在身体深处，我若打坐调息，以内息游走大小周天之后就会舒服很多，但如果没有调息，那种不适会加深。”
这也是顾凝清醒之后动不动就运气的缘故。
“是么……”贺恒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跳跃的烛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轻叹了一声，“真是算无遗策。”
“什么？”顾凝好奇道：“什么算无遗策？”
沈照却没有多言，他的表情也很微妙，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贺恒回首笑道：“没什么，快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希望能给你答复。”
“好。”顾凝点点头，又说：“也不必太急，你该休息还是休息。”
离开贺恒的帐篷时，是他亲自送顾凝出来的。
顾凝和沈照离去，他却没有回自己的账内。
他眼神深沉地盯着天上的半弯月牙，忽然轻笑一声，摇头回了帐篷。
一直在旁边不敢吭声的徐果一头雾水：“你到底在笑什么啊先生？什么算无遗策，什么跟什么？”
“嗯……”贺恒坐到椅内，一手打着扇子，一手端起茶碗，摇晃着碗内殷红的血迹，“小果子，你相信未卜先知吗？”
“当然相信了！”徐果凑到贺恒面前去，好不客气地把贺恒的脸捧了起来：“我家先生就是最厉害的神算子，未卜先知！”
贺恒又问：“那你信不信，有人可以在算到危险之后，提前数年进行布置，在旁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化险为夷。”
“啊？”徐果皱眉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个人，怎么感觉比你还厉害？真的存在吗？”
徐果很快又摇头：“我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比我家先生还厉害？我家先生是最厉害的，神人也。”
贺恒“呵呵”笑了两声，慢慢放下茶碗之中的血，顺势揉了揉徐果的脑袋，轻飘飘地说：“我只是个俗人。”
比起月神大殿的那位，他真的只是俗人。
不管是预知的能力，还是样貌，气派，半点都比不上他啊。
……
顾凝和沈照回到帐篷之后，沈照仔细地给顾凝包扎了手腕上的伤口，拧着眉说道：“放一点血而已，你倒是大方，直接放了半碗！”
“他要研究的话，需要放药材进到那血液里，我放的血少了不够的。”顾凝一本正经道：“这是为了救命，可不是大方。”
沈照无言地看她一眼，“那也不能对自己这样眼也不眨。”
“唔，好的，下次记住了。”顾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忽然握住沈照的手腕，“我试试能不能摸到你的病情吧。”
今日贺恒说起，医者的本能。
顾凝想，治病救人是本能的话，就不会忘，只是需要一定的契机唤醒。
或许给沈照看病就可以唤醒。
沈照默了默，没想到她竟还惦记这件事情，有些头疼，“我……其实并不是……”
不行。
“嘘！”顾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认真探究脉搏跳动的频率。
沈照暗叹了一声，一把将她抓来，顺势压入床褥之中，“别看了，你若想要孩子，多亲近几次肯定会有。”
“你不是——”顾凝的话音陡然一顿，因为沈照的手落向她腰股位置。
沈照说：“你当真觉得，我说的话是真的？也许我是骗你的呢？”
顾凝很想问，你骗了我哪件事情。
但她没机会了。
上次在客栈，沈照逗引着她主动，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耐心和自制。
如今知道她不排斥夫妻身份，不排斥亲近，忍无可忍，三两下衣衫便落了满地。
顾凝抓着他的手臂，“你、你别……先说……我以前是怎么喊你的……我姐姐说我以前从不连名带姓地叫你，我——”
“叫声夫君告诉你。”
“……”
顾凝咬唇片刻，一声“夫君”一出口的时候变了调。
沈照低笑着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唇碰触着她的耳垂：“你就是那样唤我的，一直。”
阿照。
顾凝恍惚中想起，青禾曾经说过这个称呼。
原来这个称呼一直是给沈照的，从不是别人。
哪怕是青禾以为的，当初自己和蓝舟感情甚笃的时候，这个称呼也不是给蓝舟的。
她的意识，很快被沈照拉扯进了深渊之中，起起伏伏，再不能想其他的事情。
良久良久。
沈照抱紧了她，“阿凝、阿凝……”
没有记忆的顾凝其实是不完整的，他祈求，贺先生有办法让她想起一切，想起他们那些幸福的时光。
而不是他一个人脸上带着笑，背地里不断地回忆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