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园悠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以为只是像过去无数次系统维修一样，只要再等一等就能登录游戏了。
可是她耐心地等了几天，再次戴上全息设备时，却连待机界面都进不去。
——甚至开屏动画都没有出现。
这回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少女不信邪地又尝试了好几次，反复戴上设备又摘下，不停地摁下启动键。
【ERROR！】
【ERROR！】
【ERROR！】
眼前的图像开始扭曲，最后变成黑白闪烁的马赛克，不断有写着鲜红字体的弹框弹出，最后占满整个视野，滋滋电流声刺激得她头痛欲裂，耳膜也针扎似的疼。
最后，上园悠实在是忍受不了耳鸣，不得已摘下了全息设备。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她盘腿坐在客厅，沉默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全息设备，半晌才掏出手机，去浏览器搜索《咒与恋》的相关信息。
一个相关词条都没有。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手里的全息设备提醒她这一切真实发生过。
她不信邪地删除搜索框里的字，重新输入“最新上线的全息恋爱游戏叫什么”，却还是一无所获。
第一条答案是：“最新的全息恋爱游戏还在制作中，尚未上市，敬请期待”。
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情绪还没来得及在心头蔓延开，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上园悠扫了眼来电显示的姓名，按下了接听键。
“小悠，我们在你家楼下哦！”同桌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格外轻快，“特地带上了那家新开的寿司店的招牌，在修学旅行前我们还是得一起聚一聚嘛！”
她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全息设备，跑到阳台一看，果然看见朋友正站在楼下朝她招手。
有关游戏的事只能往后放放，她赶紧下楼给朋友们开门。
“惊不惊喜？”
同桌献宝似的把手里提着的食品袋举高，笑眯眯地说：“我猜要是我们今天没去买，你明天肯定会提前买好带去修学旅行的，所以就抢先一步啦！”
“你最喜欢的金枪鱼寿司也有哦！”前桌也兴致勃勃加入话题。
“还有我们之前去的那家泡芙，今天的人意外很少诶，终于买到啦！多买了一盒，我们可以明天在路上吃！”
三言两语间，萦绕在房子里的沉寂和寞落就被扫空，连飘扬在空中的灰尘颗粒都变得轻快起来。
上园悠也露出笑容，暂时忘记了游戏无法登入的烦恼，感动地合掌道：“和你们成为朋友真是太幸福啦——”
“废话少说，小悠的相机在哪里，我们今天就拍一张合照吧！”
“对哦对哦，每次聚会都要有合照！”
“……”
三人热热闹闹地布菜，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兴奋地交流学校同学的绯闻、明天修学旅行的安排、自己带了些什么行李……墙上挂钟的时针不知不觉间从6走到了9。
吃饱喝足后，三人一起收拾好餐桌，转移阵地到客厅玩steam。
“其实我已经把行李也拖过来了哦。”前桌握着游戏手柄，打了个哈欠，动作自然地靠在上园悠身上，撒娇道，“小悠不会拒绝我的留宿请求的吧？不会的吧不会的吧？”
“要是我想拒绝的话，才不会同意你把行李箱放在我家里呢。”上园悠看向门口和自己的白色行李箱并排放着的那个红色行李箱，故意说。
前桌欢呼一声：“就知道你最好啦——”
“说起来，最近没听你提起相马前辈了诶？”
“唔，感觉更适合当朋友啦，不过我最近又在和吉良前辈聊天，得知了一个小道消息！”
“别卖关子嘛，是什么？”
“木之本前辈明天会在我们修学旅行的温泉山庄打工哦，说不定还能和他们聊上几句呢。”
“诶——不过我更想知道草摩前辈的消息诶。”
“好像还没人在假期里碰见过草摩前辈吧？”
女孩们越聊越起劲，干脆丢开游戏手柄，面对面地坐着，专心致志地分享八卦。
上园悠的目光偶然间落在了茶几的抽屉上，想起里面装的是《咒与恋》的全息设备后，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移开视线。
一直到晚上十点，她们把同桌送去了车站再回家，上园悠再也没有往那个抽屉递去任何一眼。
只是在前桌洗澡时，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半掩的窗帘外，是点缀着星星的低垂夜幕。
她默了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地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全息设备。
在拿全息设备时，她的余光瞥见了桌上那盒泡芙包装。
是伏黑惠买过的那家。
望着熟悉的包装袋，上园悠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目光移到全息设备上，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戴在了头上。
在戴上全息设备的刹那，刺耳的电流声倏地响起，无数个猩红的“ERROR”再次占据视野，像是无数只乌鸦在脑子盘旋，还张嘴发出难听的叫声。
她猛地摘下设备，一切杂音都如水洗一般退去。
“小悠，我洗好啦。”前桌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瞅了眼她手上的全息设备，了然一笑，“好吧，那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玩游戏！”
“不用了。”
上园悠把全息设备重新塞进抽屉里，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你难得来住一次诶，当然要全心全意地陪你啦！”
“是吗，你很难得有这样的觉悟诶。”
“真是的，怎么能这样想我啊！”
客厅的灯“啪”的一声关上了。
房子归于黑暗。
挂钟上的时针指向11，秒针踢踏着向前，发出颇具节奏感的声响。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参加修学旅行，她们俩早早地上了床。
在互道晚安后，房间里的灯也关掉了。
不一会儿，身旁就传来了前桌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上园悠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动作小心地翻了个身，再次下床。
吃晚餐时，朋友们开开心心地分享着泡芙，她却实在提不起胃口，只好推脱说要把好吃的留到旅途中吃。
可是现在她忽然有点嘴馋了。
她拆开泡芙包装，把最后的两块泡芙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种甜品当然要刚出炉的才好吃，放了一整个下午的泡芙早就凉了，连酥软的外皮也变得有些硬，奶油只觉得腻，不觉得甜。
上园悠没什么表情，转身回了房间。
口腔里还残留着泡芙的味道。
直到上了床，把被子拉过头顶，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失落和难过才如破闸之水涌出来，迅速泛滥成海。
那个泡芙一点也不好吃。
枕头和脸颊相贴的那一块布料很快浸湿。
上园悠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不要吵醒已经入睡的朋友。
寂静的夜里，她蓦然想起少年鼓着腮帮子，点头说好吃的模样。
……伏黑惠骗人。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尾，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骗人，她不要再想他了。
在心里默数到一百七十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些许困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许是睡前的诅咒成了真。
就连梦里也没有伏黑惠。
///
“这几天惠睡得很早啊。”
咒术高专内，熊猫说出这句话时显得忧心忡忡：“野蔷薇最近出任务的频率也很高啊……总感觉他们俩心里还是藏着事。”
“鲑鱼。”狗卷棘点头。
“不过也正常吧，毕竟一年级出了那样的事，太早直面伙伴的死亡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熊猫眯了眯自己绿豆大小的眼睛，最后叹了口长长的气，“需要时间去释然吧。”
“不过这个状态去迎接姐妹校交流会可不太好啊……”
狗卷棘也抬头，朝男生宿舍的那栋楼看去。
属于伏黑惠的那间房间归于黑暗中，一丝光也看不见。
显然已经睡了。
伏黑惠的确早早关灯上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静地闭着眼。
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房间里桌子上依次摆放的咒具磨损严重，一看就是经常在强度很高的格斗练习中使用。
虎杖悠仁的死的确给他敲响警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
如果他足够强的话……
平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抖了抖，努力将丧气的想法屏蔽掉。
要变得更强。
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地练习，祓除更多的诅咒。
心跳的鼓点变得无序紊乱，无形的枷锁缠上来，重到难以喘息。
这个时候，莫名很期待做梦。
似乎……只要进入梦境，看见那张灿烂笑颜，沉重的锁链就会悄无声息地轻上些许。
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做过梦了。
尽管先前也有过连续几天不做梦的情况，但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好在这回他耐心地等了很久，终于等来熟悉的坠落感。
再睁眼，他再次出现在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咒术高专的牌匾下。
重新入梦了。
不得不承认，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一松。
伏黑惠紧绷的神情一缓，安静地站在牌匾下等待。
既然梦境从这里开始，想必上园悠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看手机，只是双手插兜，耐心地望着前方。
风簌簌，树影飘动，光斑洒在地上，晃得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等了好一会儿，上园悠都没有来。
正纳闷，他蓦地想起上次上园悠说过的话。
——每次在一样的地方见面很没意思诶。不如我们玩捉迷藏吧！以后想见面的话就发一条短讯，给出信息，然后根据信息来找人！
捉迷藏吗……
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打开和上园悠的聊天框。
没有新消息发来，聊天框安安静静的，还停留在上次捉迷藏给的那个提示。
伏黑惠不假思索地召唤出式神：“玉犬。”
威风凛凛的玉犬踏出影子，冲主人摇着尾巴转了一圈，很快奔进咒术高专，不见了踪影。
他跟上玉犬的脚步，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加快。
绕着咒术高专走了一圈，最后玉犬领着他来到操场那棵树下，脚边是上次断掉的那截树枝。
少年顿了顿，弯腰拾起那截断枝，抬头看了眼树上那个不平滑的横截面。
上次少女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玉犬的低鸣也在告诉他，他想找的人不在这里。
深蓝色的高专/制服被风吹得鼓起，带着凉意的风一个劲儿往衣领里钻。
他沉默地站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
这次，梦里没有上园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