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差不多一月底,林清枫的电影正式杀青。
贺珹也终于忙完了，开车来接他。
之前林清枫是从他家离开的，这会儿,他也很自然的把林清枫接回他家。
但至于林清枫是会直接收拾行李走人，还是会继续待在他家,贺珹其实并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清枫的举动,慢慢的，慢慢的,发现林清枫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贺珹狂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当自己没注意到这件事。
林清枫当然也不是没想过离开。
这会儿综艺录制早都结束了,他离开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才刚回来就说自己要走,那贺珹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觉得他还是讨厌他？
这些事情放在以前,林清枫自然是不会考虑的。
可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思考。
林清枫给自己的解释是，贺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他，却被他单方面不喜欢了这么久，之前自己不知道他没有不喜欢他时还好，现在知道了，也难免有几分愧疚。
嗯,愧疚，林清枫这么定义道。
于是，搬走的事情也就被他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农历新年。
这下他必须得走了，不过不是搬走，而是回家过年。
贺珹和他一样，贺家父母终于从国外回来了,他也得赶在除夕之前回去。
两人道了别，分别回了自己的家。
林父林母半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这会儿一开门看到林清枫，自是免不了一番激动与寒暄。
“瘦了。”林父看着他感慨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
“还好。”林清枫笑道，“就是正常工作。”
“你懂什么？”林母斜了林父一眼，“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瘦，尤其是他们当演员的，瘦了上镜才好看，是吧小枫？”
林清枫点头。
林父哼了一声，“那也不能太瘦！”
林清枫失笑，“我又没有太瘦。”
“就是。”林母给他剥了个砂糖橘，“我们家小枫这是正好，瞧瞧，多帅啊。”
林清枫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砂糖橘，掰开吃了起来。
林父林母东拉西扯的和他说了一堆，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贺珹身上。
“你和小贺这感情看起来还挺稳定？”
林清枫一口水差点呛在喉咙，不可抑止的咳了起来。
林父林母连忙帮他拍起了背。
林清枫缓了缓，才放平语调道，“还行。”
“你们俩那综艺我看了，小贺这人还真是不错。”
林父也点头，“脾气也挺好。”
林清枫：……
林清枫只能配合的点头，“还行吧。”
“听说你后面拍电影，小贺还去看你了？”
林清枫惊讶，“这你也知道。”
林母得意，“那是，我现在天天都上网呢。”
林清枫：……还真是，小看他妈了。
“你现在还住小贺家呢？”林母继续道。
林清枫继续点头，“嗯。”
“也挺好。”林母微微颔首，“这样也有人能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林清枫：“……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照顾他呢？”
林母：？？？
林父一下笑了起来，“就你，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林清枫：……
林母笑眯眯的，“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小贺在一起，你们俩这也是有缘，高中同学，这会儿工作了竟然还能遇到，还能再续前缘……”
这倒是，林清枫心道，他都没想到能在娱乐圈再见到贺珹，更没想到会和贺珹衍生出这么多的事情。
“可见啊，你们俩就合该在一起。”林母慢悠悠的说出了后半句。
林清枫：……这就不一定了吧？
一晚上，林清枫就听他爸妈和他分析他和贺珹的感情了。
一会儿担心他们俩没有孩子这老了怎么办，一会儿又觉得他们俩是高中同学，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知根知底，让人放心。
一会儿担心贺珹家门第太高，他爸妈会不会不愿意，一会儿又觉得不愿意就算了，连家里的事情都搞不定，那可见贺珹对他也不过尔尔。
林清枫听到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和贺珹别说八字没一撇了，他俩压根就是假的，现在俨然被他爸妈说的好像过一阵儿就该谈婚论嫁了，这还得了？
于是林清枫借口自己困了，迅速溜回了自己的房里。
林父林母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之后的两天也就没再和他谈这些，只时不时拿综艺上看到的一些内容逗逗他。
除夕的晚上，林清枫吃完年夜饭，正坐在沙发上一边陪着他爸妈看春晚，一边吃着瓜子，手机“叮叮叮”的响个不停，林清枫拿起，果然是拜年微信。
他给康明俊他们回复了过去，正准备编辑一条微信群发给其他人，却突然收到了贺珹的微信。
贺珹：【新年快乐。】
这还是林清枫第一次在过年的时间收到他的消息。
他想了想，回复他道：【新年快乐。】
贺珹：【在干什么？】
林清枫：【陪我爸妈看电视。】
发完，林清枫礼尚往来的问了一句：【你呢？】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贺珹的视频通话就过来了。
林清枫吓了一跳，不知为何有些不太好意思当着自己的父母面接通，便拿起手机往卧室走去。
林母疑惑：“你不看电视了？”
“有点工作。”林清枫含糊道。
林母闻言，也就没多问，只小声抱怨道：“怎么大过年还要让人工作。”
林清枫：……
林清枫心虚的飞速溜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在卧室阳台接通了贺珹的视频。
“嘭”的一声，有烟花在镜头内绽开。
林清枫看着视频内盛开的一朵朵烟花，不由笑了起来。
直到漫天的烟花结束，贺珹才出现在镜头内。
“现在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知道了。”林清枫笑道。
他看着镜头内贺珹被风吹动的头发，问他道，“你是在海边吗？”
“嗯。”
“你很喜欢海吗？”
贺珹摇头，“也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元旦跨年带我去海边，现在又去海边，两个月内去两次，这不算喜欢吗？”
说完，林清枫又突的想到，不对啊，贺珹这时候不应该在家和家人一起过年吗？怎么会突然去海边？他又带人去看海看烟花了？
他还真是喜欢跨年的时候做这些。
林清枫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贺珹笑了起来，“只是巧合罢了。”
他道，“我妈想在海边过年，所以我们一家就都过来了，至于元旦……”
贺珹没有再说下去。
元旦是他的私心。
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一句话概括自己在干什么，却偏偏给林清枫打了视频电话，都只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
林清枫听他说是他们一家在海边，心里那微妙的不舒服才终于消失。
只是偏偏，他说话只说了一半，至于元旦……元旦怎么了？
“元旦怎么了？”他问道。
贺珹的眼里露出几分藏匿的温柔，他没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望着他。
可有时候，不回答反而比回答更暧昧。
林清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转移话题道，“你换个方向，让我看看别的。”
贺珹从善如流的将镜头从自己的脸上移开，让他去看夜晚灯光下的海，“好看吗？”
“马马虎虎吧。”林清枫道。
他还是更喜欢白天的海，喜欢日出时的海。
“真可惜。”林清枫再次惋惜起来，“那天竟然没有拍照。”
哪怕就拍一张，也至少可以有个纪念。
贺珹听着他这语气，看着他眼里的遗憾，有些不忍，“真的很想要吗？”
“是有一点啦。”林清枫难道的坦诚道。
即使以后他再去海边，再次看到日出，那也不是那天的日出，也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海上的日出。
贺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败给了对他的心软。
他说，“我爸在找我，我先挂了。”
“哦。”林清枫应道。
他看着贺珹挂了视频通话，转身出了阳台，准备回到客厅。
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卧室门，就听到手机再次响了一声。
林清枫没怎么在意的看了一眼，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却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贺珹发给他的照片。
碧蓝的海水前，水天相接的地方充晕满了瑰丽而浪漫的红色，金光包裹着天空，像是为天空刷上了一层晶亮的蜜糖的纯净。
而他就站在这之间。
这一刹，天地似乎都成了他的背景，都只为衬托他而存在。
林清枫静静的望着，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应该拿着这张照片去质问贺珹，去调侃他，不是说了没拍照吗？那这是什么？
可他又几乎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就明白了为什么贺珹说没有拍照。
为什么他之前没把这张照片发给他。
因为他拍的不是日出，而是他。
天光万顷也好，碧蓝澄澈也罢，都只不过是为了突出他而存在。
他确实没有拍日出，也没有拍日出下的海面，他只是拍了他。
林清枫在这一秒，窥到了他的私心。
但或许，只是他无意为之。
他这么告诉自己道，或许只是贺珹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刚好随手一拍，仅此而已。
因为太过随意，所以他没有和他说，也没有在之后发给他。
而现在，因为他表达了他的惋惜，所以贺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张照片，才发给了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
林清枫握着手机，将这张照片存了下来。
贺珹看上两人的对话框，等着他的回复。
他不知道林清枫会回复什么，或许惊讶的表示“你明明有怎么之前没发给我”，或许会惊喜的和他说“哇，谢谢”。
可是好一会儿，林清枫却都没有回复。
是没有看到，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贺珹盯着手机，心跳和着拍岸的海水，缓缓的涌起，又慢慢落下。
时间绷紧了心里的忐忑，将它拉长又收紧，收紧又拉长。
终于，手机响了一声，林清枫回复了他。
林清枫：【还有其他的吗？】
这是贺珹预料之外的回复。
他注视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才把相册中其他照片发了出去。
林清枫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有。
这样，还能算是随手一拍吗？
他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那时的他是背对着贺珹，因此，照片上也多是背影。
或许有一些小的区别，却差别不大。
林清枫想他应该是不想让那时的自己发现，所以故意没有当着他的面拍，也自然没有他的正面照。
他坐在漆黑的房间，看着贺珹偷拍的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像是透过漆黑的夜，去看那些藏在他心里的秘密。
【拍的还不错。】最终，林清枫这样回复他道。
这是完全不在贺珹预料内的答案，以至于他感觉自己恍惚听到了潮起时的涨潮声，“哗”的一声，漫过他的心灵海岸。
从头到尾，林清枫都没有和他说“你明明有怎么之前没发给我”这样的话，他没有表现出他的惊讶，反而给了他长久的沉默的暧昧。
他知道了吗？贺珹想，他最近表现的越来越明显，林清枫是不是也猜到了些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没有发问呢？
为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偷拍他呢？
贺珹看着手机上的回复，想不明白。
涨潮的海水将藏在海底的贝壳冲到海岸边，贺珹在这一天，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他知道了他在偷拍他，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他。
而是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般，平静又安静。
平静得对待这件事。
安静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是怎么想的呢？
还是说……
贺珹紧盯着【拍的还不错】那五个字，还是说，他其实并不是全无机会。
他可以试一试吗？
试着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情。
贺珹一想到这儿，整个心都躁动了起来。
他想要再多一丝的可能，再多一些的佐证，来坚定自己的想法，给自己更多的肯定。
【那等下次，我再给你拍。】他斟酌道。
没有说下次做什么，也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
林清枫只觉得掌心的手机变得有些烫手起来。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
说【哦】还是说【算了】，总不能说【谁和你有下次吧】？
林清枫正琢磨着，却听到他妈妈喊他道，“小枫，还没忙完吗？”
“快了。”他抬起头应道。
【不说了，我妈找我。】林清枫回复他道。
他松了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卧室。
贺珹看着这句逃避的话语，无声笑了起来。
他没有拒绝。
而有时候，没有拒绝，与答应就只差那么一步。
他不需要林清枫去走这一步。
他会自动的走完所有的步数，自己走到他身边，走到他面前。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可追逐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