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啊对了，我有没有说过？一开始时空管理局的布局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打开中枢控制中心的那扇电子门时，X小姐还在用很轻快的语气介绍着这里。
那对弯起琥珀色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很快活，又轻又昂扬的语调就像是好几只鸟雀在人类的耳边叽叽喳喳。
她眨了眨眼睛，说：“我告诉你们哟：本来局长是打算按《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工厂的模板造时空管理局的——像是巧克力河流与薄荷硬糖制作的草地啦，可以传送巧克力的电视机与各种糖果实验室啦，就连垒起墙壁的都要用高度浓缩的建筑用糖！”
江户川乱步在太宰治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写满了期待。
“很可惜，这个计划没有实现。”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笑意：
“因为后来局里有位成员不太喜欢甜食，所以建筑风格最后定为科技与魔法结合的风格。不过我一直觉得居住在一个巨大的甜品屋里是件美妙的事情……请进吧，新成员们。”
对于这句话，X小姐和江户川乱步同步率相当高地叹了口气，脸上都是遗憾的表情。
太宰治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个，而是在认真打量面前的房间。
这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没有人，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只有一个半圆弧形的桌子与位于圆弧内部的一把座椅：看上去就像是酒店前台小姐的那种桌椅。
在圆弧形桌子与座椅的后面，贴近墙壁的位置是一个看上去复杂到有些繁冗的机器。它的底座很窄，是修长的长条形。底座两端都有凸起，左侧的凸起是梯形，右侧的凸起则类似于一大一小两个长方形的堆叠，在最右端平齐。
底座的中间位置的凸起就像是长方形上面放了一个切割下来的圆弧，拖起另外一根长条形的装置。在它左侧六分之一的位置有一个弧度平滑的下陷，然后平直地延伸到最左端。
下陷的左端也有着一个长方形凸起，上方斜插着一个类似于铲子的物品。
左边四分之一的位置是一个用类似弹簧的东西连接起来的古怪玩意，像是个被切掉了下半截的战斗机侧面图。再然后就是与“战斗机”连接起来的几根木条，组成了类似直角三角形的架构。
其中有个木条的末端还连接着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是鹤嘴锄的东西。
更让人一头雾水的是，这个复杂装置的上方还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矮桥模样的物品与下面的装置用一根铁丝连接着。
太宰治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放弃了思考它到底是什么原理——他的天赋没有点在工科上面——然后看了眼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把他放在这个设备上的视线挪到了太宰治身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您竟然没看懂吗”的无害但是富有挑衅意味的微笑。
太宰治：“……”
首领宰努力按下了在这里打架的冲动。
涩泽龙彦抬起头，对着X小姐“喵”了声。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在X小姐回答之前，空无一人的桌子后传来了那个稚气但是严肃的声音。
太宰治看过去，有些惊讶地看到一个貌似还没有桌子高的女孩正在有些费力地爬上椅子。
怪不得之前看不到人……
他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感觉心情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原来是被桌子挡住了吗？
她端端正正地坐下来，然后在空中摇晃着自己短短的腿，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属于小孩子的明亮笑脸：
“不过这里虽然没有一开始准备的巧克力河与薄荷味草地，但还是很有趣的，对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时空管理局的局长。伊特诺·莫里亚蒂。”
穿着一身蓝白色贵族洋装的女孩歪过头，用微微上扬的语气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把我的名字意译为永恒，也可以喊我莫里亚蒂局长，我在这方面是无所谓的。”
“总之，欢迎来到这里。”
她看着太宰治一行人，那对与江户川乱步有着几分相似的绿眼睛里带着温和友好的神情，其中透露出的沉静与柔和气质简直和她稚气声音与外表格格不入。
太宰治也在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时空管理局的局长：她看上去还没有十岁，有着一头浅金色的漂亮卷发，在靠近后脖颈的位置扎了两个螺旋状的双马尾。由于不是扎在两侧，这种奇特的发型放在她身上不是很夸张。
他在以前经常和喜欢穿洋装的“女孩”爱丽丝打交道，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方身上的衣服有着明显的19世纪英国风格。
深蓝色的风衣，身上的苏格兰格子，立领口与袖口有着大量的蕾丝花边，胸前的深蓝色缎带蝴蝶结有着长长的飘带，身上的纽扣基本都是包纽，只有风衣扣子是仿珍珠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服装吗？太宰治想到。
这次双方的打量都没有持续很久，X小姐很默契地抱着涩泽龙彦微微侧让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了她家的局长与这次的新人。
“首先，我很高兴你们能通过这次行动组的入职手续。这次考核不是我们的安排，而是地球为了测试你们的仪式。”
在短暂的注视后，莫里亚蒂局长主动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把手臂夹着的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纸放在桌子上，同时笑着解释道：
“在你们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其实时空管理局就认可你们的能力了，但如果不得到地球的认可的话，你们也没有办法进入它的历史。”
“能解释一下这是通过什么选中的吗，莫里亚蒂局长？”
费奥多尔主动拿过一张纸，看着这上面的内容，同时很有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莫里亚蒂小姐用手撑起下巴，看上去有些苦恼，但还是用十分端正的态度解释道：
“首先：你们的世界本质上和这个世界是一体的。所以当我给时光长河输入一个指令：‘把你认为最适合这项工作的人名单给我’后，它给出的名单里也出现了你们的名字。
“而我呢，一直是顺着这份名单挑人的。”
女孩板着稚气未脱的脸，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于是你们就被挑到了，就这样。”
“说起来，你们刚好是第四十二任行动组的成员哦。”
X小姐朝自己这一批带的新人歪了下头，眼眸里带着明亮的笑意，用轻快的口吻说道：
“之前也有很多人成为过我们的一员。不过他们已经完成了这份员工契约的内容，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过正常生活了。”
江户川乱步也打量着自己拿到的那一张纸，闻言也好奇地看了过去：“还可以回去吗？”
“嗯，其实想留下也没有办法啦。”
这次是莫里亚蒂小姐回答的，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和抱歉：
“这个地方因为时空不太正常，其实不太适合正常人类停留太久，所以在结束任务后，你们就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等我们做好下次任务的准备时会提醒你们的。”
太宰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那张纸，视线直接滑落到了最下面的那一条：
34.鉴于员工在自己的原生世界已经处于社会性死亡的特殊状态，可以选择是否在任务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原生世界。本局同时给出以下补偿条款：
⑴在获得其他行动组成员的同意后，可以一起前往对方的原生世界。
⑵在任务间隔期间，可以前往别的世界自费旅行，期间行动必须遵守合约第二大类下的“时空管理局员工在普通世界非工作出行时需要遵守的条例”。
⑶在时空管理局中单独开放宿舍与用餐配送服务。
这条款还挺针对个人特殊情况的……
太宰治默默地想到，然后重新看向了前面这张纸上写的解除这份雇佣关系的条件：
8.每次时空线上的任务均会导致历史发生一定的偏折，总体偏折度合计大于十标准单位后，可以随时自行选择是否解除合约。
9.如果觉得部分任务对您的精神造成了巨大冲击，对您的生活造成了损害，随时可以对局长提出退休申请，与此相关的退休申请在发出后一定会在半小时内通过，届时可以解除合约
完全没有什么耍花样的语言游戏，把雇佣关系解除的方式大大方方地写了出来，甚至给人一种十分宽松的感觉。
涩泽龙彦是最快做出决定的，他抱着X小姐递给他的纸看了一会儿，咬着就跳到了桌子上，用猫爪子蘸了蘸印泥，用力地在签名处一摁。
“喵——”
你们都放心吧，不管是在神秘学上还是在现实意义上，都没有什么特殊的钻漏洞手段。
他懒洋洋地叫了声，侧过头看了眼身边的三个人类，然后抬头看向莫里亚蒂小姐。
在猫的视线里，对方和她的那个椅子都是很明显的由光与数据组成的虚拟身体，但他还没有搞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把身上虚拟的纸变成他们可以触摸的纸的。
“你好呀，时空管理局的第十二个入职的非人类员工。”
小女孩模样的局长看了眼被按上爪印的纸，然后对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很温和：
“你可以和法格斯聊聊，她也是我们局内的一个非人类。”
涩泽龙彦的耳朵慢慢竖了起来，绯红色的眼睛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所以局里一共有多少人？”
江户川乱步没有按印泥，而是拿起边上的钢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好奇地问道：“X小姐带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遇到人。”
“在你们来之前也不多。”
莫里亚蒂小姐嘴角翘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边回忆一边介绍道：
“科研部部长兼图书管理员的宵行小姐，管着‘花园’和充当本局最可爱的吉祥物的法格斯，作为局长的我，还有充当行动部领导人和心理医生的小X，最后是负责初步调查、资料整理和归档的侦探先生。”
“就这五个！”
萝莉局长想了想，很笃定地说道：“毕竟编外人士不算。等你们全部加入后就变成九个了，快要到二位数了呢。”
听完这一串数字后，作为港口黑手党前首领的太宰治感觉自己的眼角挑了挑。
“这里的常驻员工看起来有点少。”
边上开始签字的费奥多尔用平静的口吻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有资格作为常驻员工的人很少啊。”
女孩用手撑着自己的脸，绿色的眼睛望着前方，说出来的内容无端地让她稚气的声音显现出庄严的气质：
“必须是人类文明的支柱之一，才有支付代价去触碰时空之上领域的资格。”
“支柱？”
太宰治也把自己签好字的纸放上去，闻言有些疑惑地问出了这个词。
“如果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文明的基石，那么有些人的存在就耸立起了一个文明的高峰，眺望到了一个领域的未来。”
女孩用格外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们：“按照你们世界的说法大概是，物理界的牛顿和爱因斯坦和麦克斯韦、艺术界的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数学界的高斯、医护领域的南丁格尔。就是活着的时候是传说，死了之后是传奇的人。”
“……”
在场所有人在愣了两秒后，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边上的X小姐。
等等，按照这个理论来说……
少女对着大家投过来的目光，歪了歪头，露出和她家局长如出一辙的无辜表情，亮银色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别看我，我做了什么连自己都忘了。”
她特别认真地说道：“这就是我们长久停留在这里所要付出的代价。”
“人类是没有办法在位于时空之上的时空管理局长久停留的，所以我们要将自己‘升华’，跳出不断向前流逝的时间线。”
“而只有把一个‘支柱’在人类文明中全部痕迹与功业作为推出历史长河的燃料，燃烧殆尽。我们才能够跃出水面，来到时光之河的河岸上。”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支柱才有资格停留在这里。”
局长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合同收回到自己的文件夹里：“并没有歧视普通人的意思，但普通人在文明里留下的痕迹甚至都不够烧。”
在整理完东西后，她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涩泽龙彦的猫脑袋，结果差点被咬了一口。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而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笑容来，在涩泽龙彦面前放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鱼干，很期待地看着。
“你们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太宰你自己决定接下来去哪里吧。”
她一边看一边轻快地说：“如果你哪个世界都不想去，我会尽快安排你们下一个任务去的时间点，尽量不会让你停留在这里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涩泽龙彦低头看着鱼干，很快就露出了被什么侮辱的表情，嫌弃地后退几步。
“嗯嗯，我会照顾好太宰君的，局长你就放心吧——”
X小姐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几步，替太宰治飞快地说道，同时把桌上的猫拽着尾巴抱到怀里，躲开了对方的一爪子，语气认真：
“我带他们去宵行那里拿回归的设备了，局长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请不要用加糖过量的小鱼干逗猫，也不要用麻袋把猫套走。”
涩泽龙彦：“？”
白猫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警觉起来，绯红色的眼睛睁得很大。
什么，这里有拿麻袋套猫的变态？
该不会和那些女人一样，会拿脸埋在猫肚皮上还发出奇怪渗人的笑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