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知道她在这座城市。
在美国时,有一段时间他的确不知她的动向。
那时候赵游在骗一个FBI军官谈恋爱(yqkxs)•(com), 调用了很多权限✼[(yqkxs.com)]✼『来[一起看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yqkxs)•(com), 掩埋了姐妹两人的行踪。
后来,故土难离,她回国了,于是他很轻易知道了她的下落。
他知道她跟谢桉在谈恋爱,一开始是想放过她的,可那是他的侄子,偏偏是他的侄子。
谢观看着那些照片,商场里,大街上,人满为患的地方,他们互相牵着手,两人看上去不是特别亲密,始终带着点分寸疏离。
这被他解读为礼节与体贴。
两人都愿意步行,在路上讲悄悄话,讲了几句话不对盘,开始掐架。
她推他,一定要把他推的远远的才舒坦,还是那副孩子心性。
这对年轻情侣处于热恋期,好像他们一个对视的浓度都浓到化不开。
谢观嫉妒他们。
一根刺插在他心头整整两年,拔不出来。
两年里,时间仿佛成了漫长无用的装饰品。
她走后,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就像心脏的位置缺失了什么东西。
他把她用过的东西一件件装起,袜子,睡衣,文具,怒火滔天感到难以忍受,她出轨,她背叛,她不配,他想要毁掉这些东西,最后,又把它们一件件叠起,收在了衣柜里。
她用过的东西有她的味道,她曾经在这栋房子里存在过,这些东西是她存在过的证明,强烈到无法割舍。
可悲,他这样评价自己。
谢观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去后花园,但这两年总是情不自禁走到那里。
以前那一抹碧绿影子会在那里,他在二楼办公时,窗边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不知道他在看她,在秋千上晃来晃去,腿又白又长。
他找到了梁皎和舒书,两个女生的手机相册里有很多和她的合影,他把她的照片单独裁出来,有时候轻轻抚摸。
这两年,司机不敢走那条街,不敢在老板面前提那个名字。
某天道路施工时,路过那里,老板突然让他停车,司机吓得大气不敢出,
谢观下了车。
“来一个冰激凌。”
“好嘞。”
他握在手里,等它快化掉时,吃了,很甜,工业糖精,蒙蔽假象,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他不懂为什么她这么爱吃。
一天吃好几个,躲在以为他瞧不见的地方往嘴里塞,嘴角的奶油欲盖弥彰。
司机见此情景,只是叹气。
作为局外人,他一直看得很清楚。
一个人的言语可以欺骗别人和自己,但是下意识的行为却无法控制。
就像老板之前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刻意绕路到她的冰激凌车前一样。
绝情之人最是多情。
.
.
卉满知道那个男人来了。
她身体虚弱,病的脱力,这种情境下,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苦涩雨后气息,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昂贵威严地压制全场。
她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松。
他抚摸她的头发,手势继而蔓延到这具久违的年轻胴体,依然是那么鲜活,指缝里的软肉,股掌下的细腻,他的腔调变得诡异偏执,像不疾不徐的游吟云雀,凌厉诡异。
他微喘着对她说:“我好想你。”
在车上,卉满被抬着下巴仰视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神祇,冷漠而神圣地俯视着他的仆人,眼神悲悯,嘴脸却始终吊着嘲讽。
那种触摸滑嫩,怪诞,飘渺,像细细絮语那样轻,犯下的错误却又如此沉重。
她在吸引他犯戒,令他端庄自持的脸,染上情欲,难以言喻的火焰在眼眸中幽幽燃烧。
他把她翻过来,像要手刃什么东西。
卉满本能地说:“不要伤害我。”
她知道谢桉谢束加起来都没有这个男人可怕。
“听话。”他在她耳畔吹口气,让她战栗发抖。
“我有肺炎,会传染。”
“那出出汗会好的更快。”
他埋头吻她的后背,美丽的蝴蝶骨拢在手里,刺激一点点传到脊椎,他的身体滑入深渊,要了她。
第二天下午时卉满醒来了,睁眼便看到谢观端庄地坐在床上,一直在看她,床上有复古小餐桌,巨大的铂金盘子里摆满了食物。
室内光线很暗,在朦胧的光幕中,他仿佛一具圣灵殿华丽纯洁的雕像。
“吃点东西,我早上喂你吃过药了,等会吃完饭继续服药。”他靠近她,久违的语气不容置喙。
卉满觉得虽然累,但是身体的病症没有那么疼了,她尽量不去想他是怎么喂药的,只能说那些药确实见效很快。
谢观把卉满的手机交给她:“那两个家伙已经处置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住在我这里。”
他的语气就像含着毒,霸道喂给她。
卉满对他摇摇头:“你们都一样。”
都是一群恋爱脑的动物呀。
“还是有区别的,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你可以稍微信任我。”谢观长眼泛着冷光,凝视着她。
卉满在病弱下微微思索,那两个疯子发起疯来什么都能做的出,好像确实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她正式详细地端详他的脸,两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纹丝未变,还是像冰山一样美丽。
“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安排好一切。”谢观声音里透着祈求。
卉满并没有回答。
谢观没有对双胞胎侄子斩尽杀绝,因为一个月后,卉满发觉自己怀孕了。
这是一段极其虚弱的时期,于是卉满把同谢观在一起当做避险策略,她重新接受了他的求婚,同时对他说:“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跟谢桉酒会的那一晚,以及被谢束关起来发烧那几天,她都是意识模糊的。
然后是被谢观营救的那天。
谢观感到心脏疼,一种窒息的感觉将他堵住了,这种感觉令他陌生而紧张。
“你不知道?你……”
“你们三个,其中的一个。”卉满头发披散着,摸着肚子,若有所思。
她知道,谢观这样暴强的性格,接下来会说打掉,或者还会安慰她,说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等待他这样说。
“生下来吧。”他说,摸着她的手,他在抖,
“打胎太伤身体了,这是你的孩子不是么。”
可能不是他的,但一定是她的。
卉满在枕头上偏过头,意外地看着他,他真的变了好多。
但她没有说话。
谢观沉默了会:“晚上想吃什么?喝点汤?”
卉满唔了声,在被子里继续睡觉。
在晚上时,谢观一个人孤单待了会,如果曾经有人对他说,未来他这样的重度洁癖会爱上一个几乎不爱他的女人,而她怀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他侄子的,他会礼貌让助理去安排那个胡说八道的人脸去写遗言,可现在,他手指分开抵住额头,事情竟然会离谱地变成这样子。
他对她说过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
但这个孩子连是不是他的都无法确定,
多么讽刺啊。
命运之神对凉薄之人自有惩罚。
他的心理已被折磨得无比扭曲。
.
.
卉满重新回到红屋,这两年里,她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纹丝未动。
谢观跟她计划安排婚礼的事。
现在她那个令人头疼的姐姐赵游,成了最大的问题。
谢观试图对卉满解释原委。
在卉满跟赵游远走高飞美国的一年多时间里,赵游一直供着卉满读书,她表面对卉满说自己在科研所做研究,实则当了国际巨骗。
她戏耍了那位FBI探员的感情,把他骗得底裤都不剩,然后最近跑到法国,跟她那个诈骗之神师父一样顺路卖了埃菲尔铁塔,最终落网。
这下,美国方和法国方,都要报复她。
“我会尽力把她捞出来,邀请她参加我们的婚礼。”
这已经不简单是钱的问题了,谢观对这事很棘手,法国政府不放人,很难交涉,不过赵游的人身安全至少是得以保障的。
卉满被骗了这么久有些生气:“她就非得在我快结婚的时候骗钱吗?她连我的婚礼都不要参加了!”
……
难道重点不是她卖了埃菲尔铁塔?
谢观对她的脑回路已经见怪不怪了。
卉满在孕期越来越嗜睡了,她梦到了白色的长廊与房间,三扇门摆在她面前,她不想进入,那是恐怖至极的白色连环,像医院的病房。
长廊的空间在变窄缩小,她只能进入,看到了谢束,他吊着眉要来掐她的腰,她慌忙从房间里打开了另一扇门,直接通往了隔壁的房间,原来三个房间是相通的。
第二个房间里的男人是谢桉,他阴郁着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温柔,他温和的笑容让她感到不详。
第三个房间,书案前,谢观坐在那里,气质深沉强烈。
她惊醒了。
谢观就在她身旁,端详凝视她。
“做噩梦了?”他抬手想安抚她,她下意识的动作是躲,捂紧衣领。
谢观手势一僵。
“你以为我会那样饥渴?”
“不是么。”
他神色难看:“你没必要害怕,只要在这哪里都不去,就不会受伤。”
“没有鸟会愿意待在笼子里的,我想回去工作。”
公司不能异地登录账户,所以她的账户在孕期被没收了。
谢观的声音客观公正却又充满诱惑:“先操作我的账户吧,等孩子生下来,你再进集团。”
“你不懂,要来股灾了。”卉满这样感觉道,“最晚还有几个月。”
谢观抬起下巴,俯视傲慢:“那十一位数的账户,够不够你操作?”
卉满转了转眼珠,说可以。
“我可以把它变成十二位数。”
“嗯。”谢观没有怀疑,说实话,她这么聪明,做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惊讶。
.
.
婚礼那天,双胞胎兄弟作为谢观亲属出现,一切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场婚礼办得很成功,穿着西装的男人,穿着礼服的女人,每一个宾客都极尽华丽。
Mean,Dirty,Society.
刻薄,肮脏,世故。
思想,意志,灵魂。
他们有的或许在眉眼开合间发现了谢家叔侄间的冰河暗流,但都不能明说。
谢家的三个男人很体面地站在人前,谢桉谢束作为傧相,胸前别了白色玫瑰花,黑色修身燕尾服穿梭于风月场中。
谢观执卉满手,掌权的姿态,风光霁月。
婚礼圆满结束了。
夜晚还没结束。
谢观没有做亲子鉴定,在这件事上他怕了,他默认这就是他的孩子。
谢桉没有卉满发生过关系,但他不说,他知道叔叔和谢束已经得到过她了。
谢束没有看过卉满的身体,但他不说,他以为叔叔和谢桉已经占有过她了。
卉满对这些都不知情,她孑然无所谓。
叔侄间气氛微妙而平衡。
谢束在席间见到了赵游,那张和卉满一模一样的脸:“所以,她才是我的未婚妻。”
谢桉调侃道:“你不去追她么?”
谢束却没有动作,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
夜幕降临,谢观脱去西装外套,他的脸像沉在地狱那样,永恒不会衰老。
卉满穿着件松垮睡衣坐在床上,她用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谢观跪在她身前,她手里拽着他的领带。
谁在攀附谁,谁在倚仗谁,谁在掌控谁,
一目了然。
冰冷的体温是皮肤的馈赠,他们互相交缠。
在许多年里,谢观喜欢莎士比亚,觉得最浪漫的死法大概是《暴风雨》中埋在五十噚的海底。
后来,他想死在她怀抱的卡布花丛里,死在她身上。
宴会厅的连绵盛宴还在继续,到了半夜,大雪纷飞,两人躺在床上都听到了飘来的钢琴声。
谢观察觉到卉满居然听哭了。
这个很孤僻的小姑娘,她说话有些人不会懂,但她正是他所思慕的人,是他严谨有序的人生里,最大的古怪与悬疑。
“留在我身边吧,如果未来我老了,满足不了你,我还有两个侄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他说的如此强势直白,又如此秽乱卑微。
“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想留住你。”她永远不会懂,这两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卉满听到自己眼泪越流越多,越流越多,从心脏的位置流出来,流到枕边人的身上。
她捂着心口皱眉说:“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你。”
谢观没什么反应,只是给她擦眼泪,泪水像雨水一样湿湿润润,在衣领上圈禁出安静的气息,萦绕不详。
因为已经被她伤了太多次,所以他对她的话一瞬间竟然没有感觉。
过了会,他欺身而上,精壮腰身抵住她。
在连绵的低沉与狂乱中,才问:“你说你可能喜欢我?是这个意思吗?”
“是,我喜欢你。”她现在更确认了,于是把“可能”去掉了。
表白伴随着音乐倾泻而来,新鲜蓬勃,庄严盛大。
“是么?”谢观不太相信,“你说的话让我开心,但也让我害怕。”
“你也会害怕么?”
“我当然会害怕。”
卉满看着他,迎着他,他的瞳孔在银月照耀下变成钴蓝色,深而重的眼光打来,空镜下是流畅流利的白描。
他们互相追索对方的眼与眉,谢观看到她的一双黑眼深处像暗夜磷火那样正丛丛燃烧起来。
火势愈演愈烈,阆阆锵锵的音节在敲,如亘古长夜,基调是诗意的,悲壮的,伟大的,浪漫的。
音乐演奏到最繁华时,也是最荒凉。
谢观覆在卉满耳垂一角,轻轻呢喃:“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永恒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味道。”
完。!
(yqk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