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一切照旧。
“呀，生姜，你的黑眼圈......”孙佳宝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小姜的一个眼刀见血封喉。
沈小姜虽然平时嘴上不饶人，但却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全宿舍的学渣们都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在沈小姜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人敢惹。
直到上课，沈小姜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四个人有个小群，另外三个人只敢在群里“体恤关怀”。
【陈星楠：咱们小姜怎么了？】
【刘薇：看样子是失眠了。】
【孙佳宝：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被母男骚扰。】
【陈星楠：什么什么，展开说说。吃瓜.jpg】
沈小姜眉头紧了紧，反手一个表情包伺候。
【沈小姜：动态四十米大刀.jpg】
【孙佳宝：哎呀好巧，你也在群里啊。狗头.jpg】
【沈小姜：别再提那个下头男了，再提我就退群。】
孙佳宝不知死活地坏笑一声。
【孙佳宝：高鹏远学长说你长得好看，人安安静静的，还是学霸，没有不良嗜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孙佳宝的下一条信息还没发出来，就看见“对方已退出群聊”。
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正在讲课的老师疑惑地看着她，“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孙佳宝尴尬地重新坐下，就看见陈星楠和刘薇都在笑她。
她用手肘拱了一下沈小姜，哑声说“再也不提了”。
沈小姜看着孙佳宝重新发过来的群聊邀请，忽然想到，她和陈谊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心又沉了下去。
下课后，沈小姜和舍友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儿，就匆匆赶去了菲菲宠物店。
这家宠物店的老板是个女生，海归硕士，家里条件优越，开店只是找个事情做做，所以平时不在店里，比较佛。
不过，她的时薪开的比较高，从最开始的23元涨到了40元。
沈小姜从大一下半学期就来这里打工，一周工作四天，每天工作六小时。
除去学费、生活费等必要开销，再加上奖学金，很快，她就要攒下第一个一万元了。
虽然，一万元并不多，但对于沈小姜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沈小姜出生在小城市的小康家庭。
因为是独生女，她深受疼爱，家里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她。
爸爸妈妈给她用的都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她为了减轻爸妈的压力，决定不再拿家里给的生活费，而是自己打工挣钱。
“来啦，小姜。”孟姐正在给一只博美犬修造型。
“孟姐，今天感觉怎么样？”沈小姜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还行。”孟姐说。
沈小姜抽了一张纸巾擦汗。
忽然，她想起昨天晚上，在蓝湾KTV遇见陈谊的画面。
当时对方也递给她一张纸巾。
沈小姜从来没见身边有人用过那种纸巾，挺厚，起码四层，有浅色的印花，还有一股很高级的香味。
“小姜，想什么呢？”孟姐的声音把沈小姜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沈小姜扔掉汗湿的纸巾，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围裙，“没......没什么。”
孟姐没有追问，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沈小姜愣了一下，开始登记今天新到的狗粮猫砂，装作漫不经心：“怎么不一样？”
孟姐轻笑，“说不好，恋爱了？”
“我没有！”沈小姜不自觉的挺高了嗓音，又觉得不妥，稍微压低了一点，“我哪有时间啊。”
孟姐笑而不语。
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能说恋爱呢？
也许对方一点这种想法也没有，只是自己思春期少女的自作动情呢？
不对，她动情了吗？
她喜欢陈谊吗？
沈小姜咬了一下键帽，深呼吸几下，口是心非道，“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搞钱它不香吗！”
孟姐继续笑而不语。
*
接下来几天，沈小姜两点一线，学校和宠物店。
没有再去KTV，也没再见到陈谊。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今天，沈小姜依旧下了课就来店里帮忙。
店里的氛围有点古怪，寄养的狗狗一阵乱叫，虽然声音不大，却能听得出来它们的恐惧。
一只猫趴在美容台上，但孟姐却不见人影。
“孟姐？”沈小姜没想太多，叫了两声便去穿围裙。
烘干机里一只英短都快烤熟了。
沈小姜立刻关了机器，把猫抱出来。
她刚想说什么，转头便看见孟姐倒在地上，米色的裤子上有血迹。
“孟姐！”
沈小姜吓了一跳，赶紧把猫放进笼子里，然后拨打了120。
救护车上，沈小姜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
她握着孟姐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经过了三小时的手术，孟姐诞下一个女婴，七斤八两，因为黄疸较高，暂时在保温箱里接受照光治疗。
除此以外，一切生命指标均显示正常。
然而，孟姐因为失血过多，还处在昏迷状态。
沈小姜守在孟姐的床边寸步不离。
因为缺少家属签字，也缺少其他相关手续，孟姐只能住在临时床位。
沈小姜不认识孟姐的任何家人，更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除了耐心等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就在沈小姜出门登记信息时，偶然听见有护士挨个病房问血型。
“哎，姑娘，你什么血型啊？”护士很快就问道她身边。
沈小姜顿了一下，木楞楞的盯着护士的眼睛。
说道血型，这就很神奇了。
沈小姜是极其罕见的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
说她是行走中的国宝，一点不为过。
“我，是Rh阴性......”她还没说完，护士就握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护士才缓过神来，“走，救人！”
沈小姜一个一米七四的个子，突然重心不稳，被矮她半截的小护士带着跑。
“哎哎哎，等等，什么情况！”沈小姜手上力气大，很轻易的就把护士给拽停。
小护士脸涨的通红，“抱歉，我是太高兴了，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她吞了吞口水，继续说：“楼上一个阿姨在做手术，她是罕见的熊猫血，咱们医院血库的血不够，已经在联系其他医院帮忙了，但是患者在手术台上，等不了太久，我们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下来找找看。”
小护士一脸希冀的看着沈小姜，沈小姜也看着她。
“小姐姐，帮帮忙好吗？”小护士苦苦哀求。
沈小姜当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她回望孟姐的病房，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你家属在哪间病房？”小护士看出了沈小姜的顾虑。
沈小姜回答：“706，孟静。”
小护士义正言辞道，“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跟护士长打招呼的。”
*
沈小姜就这样被带到了十六楼。
刚下电梯，她被一群人拥着，颇有种明星机场被围堵的架势。
不同的是，这些围堵的人全都穿的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神色凝重。
气压低的可怕。
“都让让，都让让，熊猫血来了，熊猫血来了！”小护士高呼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
原本低气压的一群人，瞬间情绪高涨地给沈小姜让路。
穿越人海，沈小姜来到输血室。
刚一进门，她就闻见一股熟悉好闻的香气，这香气弥漫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输血室，显得尤为突兀。
像是贫瘠的土地里灌进来的一汪甘霖。
沈小姜来不及多想，被两个医生截住视线。
“沈小姜是吗？”医生一边问，一边进行用物准备。
“嗯。”沈小姜看着一门之隔外的西装男们，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有没有贫血史或者晕血症？”医生又问。
沈小姜摇摇头。
那股熟悉好闻的香气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穿着孔雀蓝西服套装的女人站了出来。
“沈小姜？”
听到声音后，她猛地抬头，对上陈谊的眼神。
怎么去形容那种眼神呢？
沈小姜几乎绞尽脑汁。
虽然她和陈谊的见面次数不算多，交集也很少，但是陈谊温柔似水的眼神几乎刻在了她的DNA里。
她确定，今天的陈谊和平时不一样，眼神冰冷。
甚至，有一股狠戾。
隔着几米，沈小姜都觉得自己被冻住了。
她还没回答，陈谊又问，“你是熊猫血？”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声音依旧冰冰的没有温度。
这种种反常，让沈小姜觉得陌生。
她机械的点点头。
在进行了一系列加急血液检查后，沈小姜准备献血。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献血，就算平时再怎么没心没肺，此时也还是怕的。
这时，陈谊制止了医生的操作。
“陈老板，这？”医生们眼观鼻鼻观心，陈谊不点头，他们也不能武断行动。
何忠面露难色，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妈妈。
陈谊看了沈小姜一眼，便捋着头发走了出去。
何忠和主刀医生紧随其后。
“这硕大的南城，调不出四百毫升熊猫血？”陈谊说。
主刀医生回答：“目前没有这么多余量。”
“怎么可能？”陈谊单手搭在窗框上，风吹开她面前的头发，“我出高价。”
医生如实回答：“现在不是钱的问题。”
医生看看何忠，继续说：“现在是时间的问题，时间就是生命，有一家医院有这么多余量，但是加急送过来需要二十分钟，何总的妈妈等不了这么久。”
陈谊听到后，拧着的眉心渐渐舒展。
她看着何忠，“你怎么想？”
何忠十六岁认识陈谊，从她正式接手Venus酒吧起，就一直做她的副手。
他从来不会忤逆陈谊的意思。
从来不会。
但是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亲妈，他难免有些犯难。
陈谊当然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也知道何忠的妈妈等不了这二十分钟。
她咬了咬牙，挥挥手，“算了，你别回答了，就用沈小姜的血。”
医生听到后，赶紧去准备。
何忠则抬头，眼泛泪光，“七爷，我......”
陈谊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淡然道，“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以后多陪陪你妈。”
“只是，”她眯了眯眼，“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何忠懂陈谊的意思，慢悠悠地说道，“我也纳闷，这个时候，沈小姜为什么会在医院？”
“这几天我观察她，她明明很简单，但我却看不透她，”陈谊轻轻抖掉烟灰，望向远方，“如果她是竞争对手安插的，那她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因为献血的事情，以后处理她的时候我会很被动。”
“如果......”何忠敬畏陈谊，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立刻低下，“如果，她不是呢？”
陈谊抖烟灰的手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难办了。”
“爷，您这什么意思？”何忠皱眉。
陈谊看见了禁烟标志，徒手灭了烟，眸色深沉，“她的眼睛，很像一个我不想亏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