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池临走前朝着他旁边的男生挑了挑眉,“哥们，我先走了。”
那男生脊背挺拔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百里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小孩有点可怜兮兮的。
从办公室走出来,百里辛打量着鼻青脸肿的夏池,“疼吗？”
夏池下巴扬得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一点都不疼！”
“哦，”百里辛拿出手机,“那我跟姨妈……”
“哥！”夏池差点没跪下，“你就是我亲哥！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我妈，我妈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
百里辛“呵呵”两声收起手机。
他原本也没想告诉姨妈,夏池如果真敢告诉姨妈或者辛母,就不会在通知家长的时候报自己的电话。
“你旁边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
夏池：“他就是被欺负的那个男生,叫谈越。我中午吃完饭看到那三个男生把谈越堵在花坛边的厕所旁要钱,我就冲了。”
“……”百里辛，“谈越身上的伤看起来比你的少？”
夏池：“是啊,他挺能打的，那几个小子脸上的伤基本都是谈越揍的。”
百里辛：“……”
你这小子当时见义勇为冲出去,怕不是扯了人家谈越后腿吧？
过了一会儿,谈越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高二的年纪,个子比夏池高半头,和百里辛差不多高。
男生脸上已经有了成年人的硬挺轮廓感，有些瘦，但目光很坚毅。
男生路过夏池身边的时候,声音冷淡：“多管闲事。”
把站在走廊的夏池气够呛。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夏池捂着肿胀的脸瞪着男生笔挺的脊背，“下次再帮他我就是条狗。”
百里辛：“……”
说得很好,下次别帮了。
夏池脸上这伤挺明显的，带回家肯定会被辛母发现追问。
夏池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主，这一问一答的，难免会露馅。
单独给夏池开个酒店他也担心不安全，自己在照顾周子睿，又不能和夏池一起住酒店。
百里辛没办法，只好又给周广打了个电话。
“周律师，抱歉打扰了。”
周广的声音已经精神了一些，看来是补了一觉：“出什么事了吗，百里老师。”
百里辛：“哦，子睿没什么事情。林绝已经把音响交给专业人员分析了，我是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您。”
周广主打的一句废话都不说：“你说。”
百里辛：“我有个弟弟，最近有点事情不方便回家，可以跟着我在你家暂住几天吗，等事情解决了就离开。”
周广很讲义气，爽快地应了下来：“好，家里还有客房，缺什么东西你们找住家保姆就行。”
就这样，百里辛带着夏池回了周家。
下午周子睿放学回来，看到家里又多出来一个人，现场表演了一个周氏变脸。
本来喜气洋洋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满脸写着“不高兴”这三个字。
百里辛也觉得自己挺不地道的。
站在周子睿的视角，他一个只在家住七天的家教老师，头一天带了个朋友来雇主家，第二天又带了个亲戚来雇主家。
换谁都觉得有那么点鸠占鹊巢的冒犯意思。
所以这一晚补课的时候百里辛对周子睿格外耐心和温柔。
恨不得把周公子当太上皇一样供着。
周子睿到底是个孩子，被百里辛哄了哄，又听说了夏池见义勇为的事情，一晚上的工夫就和夏池成了好朋友。
两个人一个屋写作业，百里辛刚好一块辅导了，倒也方便。
甚至夏池有时候还能用他的高中知识帮周子睿解答功课难题。
夏池学习其实挺好，只是刚转学过来并不适应这边的教学模式和节奏，摸底考试成绩一般。
但他的基础功很扎实，只要多加练习考985和211都没问题。
百里辛心里惦记着那个音响的调查结果，两在个小孩写作业的空闲时间下楼。
林绝正在客厅里跷着二郎腿看电视，听到动静抬起头，揶揄道：“哟，男妈妈忙完了？”
百里辛睨了林绝一眼：“。”
说得好像你不是男妈妈。
“来我问你个问题，”林绝侧身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表情带着几分促狭，“周公子和夏公子同时掉进湖里，你先救谁？”
百里辛：“……”
好问题，下次别问了。
百里辛表情微妙：“我应该谁都不会救。”
林绝挑眉：“嗯？”
百里辛：“我自己就先淹死了。”
“但是我可以。”林绝哈哈大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手臂，“我可是游泳冠军，可以一个救两个。”
百里辛凉飕飕地：“那你可真是太优秀了。”
林绝：“要不然能成为业界第一保镖？”
百里辛：“那请问业界第一保镖，调查有眉目了吗？”
林绝：“啊，这个。技术分析比较麻烦，还得等些时候。”
林绝和他刚认识时印象里的感觉不太一样，当时看林绝穿得酷酷的拉着一张脸，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没想到话这么多，还这么碎。
上面还有两个学生在上课，百里辛没在楼下耽误多长时间就上了楼。
上去的时候他顺便去了趟厨房，准备给周子睿和夏池拿点水果，走进去一看发现厨房里很是狼藉。
果盘里切好的水果被啃得七七八八，案板上还溅着汤汁。
这水果是住家阿姨休息前切好的，那两个孩子一直在上面写作业，自己也不可能吃，唯一偷吃的嫌疑人只有林绝了。
看着水果上面参差不齐的咬痕，百里辛低头收拾起来。
林绝，我对你的印象又有了充分的认识。
不仅嘴碎，牙也碎。
他这是人类牙齿吗，这是野兽的牙齿吧？
收拾好案板，百里辛又从冰箱里拿了些水果重新切好，这才端盘子出来。
林绝已经从沙发上起来，正趴在地上用两根手指头撑着地做俯卧撑。
他穿着贴身的塑身衣，身体随着上下起伏肌肉痕迹清晰可见。
回到二楼正准备开门，他听到里面两个孩子在说着什么。
“你不是辛老师的弟弟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阎王你不要太过分哦，我是我哥的弟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问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那我问你个你知道的，辛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朋友？”
“咦，为什么是男朋友？我哥可是男的，他要喜欢也是喜欢妹子。”
“你不懂，辛老师一看就是gay。”
百里辛：“。”
不是……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是gay？
青春发育期的孩子这么可怕吗？
夏池：“那我不知道，辛哥没谈过恋爱，我姨妈不让他谈恋爱。”
周子睿：“为什么？这么保守？辛老师都上大学了，不算早恋。”
“嗐，不是这么回事，姨妈早就给辛哥订好了亲事，她怕惹女方不高兴，禁止我哥谈恋爱。”
“卧槽，”周子睿爆了句粗口，“包办婚姻？！封建糟粕啊！辛老师喜欢那女的吗？”
夏池：“喜欢吧，当年我姨妈还带着他去见过对方，我哥没反对呀。”
周子睿的声音忽然有些泄气：“呜，原来辛老师连结婚对象都有了。”
夏池：“我姨妈前几天还在算日子呢，说他们今年差不多就结婚了，我姨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周子睿：“哇！别说了，不准说！”
百里辛听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而入。
再照夏池这么说下去，他明年孩子都抱俩了。
夏池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姨妈有精神分裂症，说的话不能太当真？
周子睿红着眼瞪着百里辛，委屈巴巴的：“辛老师，听说你准备生孩子了。”
百里辛：“……”
瞧瞧，短短一分钟谣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没有的事儿，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去哪儿结婚生孩子。”百里辛觉得应该及时纠正这个话题，否则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
周子睿擦了擦眼角：“那夏池说你今年要结婚，明年要生娃。”
夏池瞪眼：“我可没说我哥明年要生娃，你造谣！”
“这事说来话长。”
“我没有结婚对象，只是我当年身体不好，经常感冒发烧。神婆说我八字软，需要个命格强大的神鬼庇护，所以给我结了阴婚。”
“按理说这种情况通常是拜个干娘，但神婆说我是极阴八字，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这种命格容易招鬼，普通八字根本罩不住我的命格。唯一合适的只有那个阳年阳历阳日的命格，阴阳中和，我借用那个命格的阳气就可以中和我的极阴命格。”
“但普通的中和不行，必须要结阴婚，通过阴阳调补才行。”
夏池和周子睿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子睿：“这么玄乎？那后来呢？”
百里辛放下果盘，从里面拿出两片苹果给两人一人一片递了过去。
“后来？后来我就和那个命格配了阴婚啊。结完后我发了一场高烧，高烧后体质的确好了很多，感冒发烧也不怎么有了。”
周子睿：“体格变好是因为阴婚的缘故？”
百里辛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都是心理作用罢了，本来小孩子就是容易感冒发烧的，我那两年又开始锻炼身体，体质当然会好很多。”
周子睿“哦”了一声，把嘴里的苹果咬得咯嘣作响，“也对，这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不过辛老师，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去隔壁找宋哥哥，他看起来很专业。”
宋哥哥，说的是那个白发青年宋元天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宋元天救过自己，但他潜意识里觉得那个人很危险，能不接近就不要接近。
夏池住的房间被安排在百里辛的隔壁。
到了半夜，百里辛又被冲水声吵醒。
他下意识以为是夏池，可下一秒百里辛很快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客房里都是有独立卫生间的。
夏池在隔壁，但冲水声是从自己屋里的卫生间传来的。
难道有人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
百里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打开灯，谨慎地慢慢靠近卫生间。
路过衣柜时他顺手拿了个衣服撑子，他来到卫生间，里面关着灯，冲水声还在继续。
深吸一口气，百里辛从外面打开卫生间灯的同时迅速推开门，手里的衣服撑子砸出去，“谁！”
然而，卫生间里空无一人。
淋浴花洒和地上干巴巴的，墙上也没有水渍。
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听。
百里辛表情僵硬，揉着眉心重新关上卫生间的门。
他找出从家里带来的治疗精神类药片后出门去了厨房，取了两片用水送服进口腔。
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拖了，明天就要去医院。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似乎又出现了幻听。
深夜十二点，他听到大门传来“梆梆梆”的敲门声。
他本来想当作没听见，可那声音就像庙里的钟般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空，惹得他胸口慌慌的。
百里辛纠结了一下，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漆黑的夜色下，隐隐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雾中向他招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朝着那个声音走去。
那声音就不远不近地站在他前面，似乎永远都隔着那一段距离。
看起来快要追上了，可又总是差一点。
百里辛心里渐渐有些急躁，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站住。
你是谁？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你到底是谁？
那个身影似乎听到了百里辛内心的呼唤，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人的轮廓越来越近，百里辛不禁又快走了两步。
就在他快要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一股力道缠在他的腰上，将他用力地向后一拽。
身体不受控制跌到个结实的触感上，百里辛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团黑雾。
浓雾圈紧紧圈着百里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我的小新娘，别再往前走了。”
百里辛恍惚地看向眼前，浓雾渐渐散去，眼前是一片人工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工湖的大理石湖岸上，只要再往前迈一步，他就会跌进这片冰冷的湖水。
浓雾散去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身影的脸。
缱绻的头发。
苍白的面颊。
嫣红的唇瓣。
瘦削的骨架。
是他自己……
“自己”反重力地轻飘飘站在湖面上，朝着自己招手。
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似乎在说：过来，到我这里来，快过来……
百里辛呆呆望着湖面上的自己，黑雾从后面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眼前的画面。
他听到黑雾在说：“你现在的表情真像只可怜的小狗，乖孩子，好好睡一觉。”
闹铃声响起，百里辛憔悴地从床上坐起来。
口腔里依旧是那股奇怪的味道，窗外阳光明媚。
又做梦了。
喝的两片药似乎还在起效果，他觉得脑子晕晕乎乎，好像坐在棉花里。
百里辛揉着太阳穴，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飞快闪过。
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那段“落水”的记忆了。
那天出租车司机说车只能停在别墅前没法往前开。
他只好下了车，顺着人工湖走。
不知怎么就掉在了湖水里。
湖水冰冷冻人，他拼命地挣扎、呼救。
水不断灌进他的口腔里，他开始发不出声音，挣扎的力气也渐渐弱下来。
身体像绑了千斤重的钢球，不断朝着湖底下沉。
在最后一刻，他绝望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湖面，最终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他再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趴在了湖边。
他浑浑噩噩站起来眼神空洞地走到雇主周广律师家，却失去了那段落水的记忆。
后来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把自己从湖里救出来了吗？
是谁？
这片别墅区只有两户人家，周广律师并不知道自己掉进水里，那难道是宋元天救的自己？
百里辛想起那天第一次见面时宋元天嘱咐自己离湖水远一点。
难道真的是他？
因为见自己掉过一次湖，所以才特意强调？
如果是宋元天救了自己，那他一定要好好登门道谢才行。
百里辛踩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走路的时候他感觉脚下像硌着什么东西，疑惑地把脚抬起来，拖鞋底下的鞋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卡了一粒小石子。
这么干净的房子里，怎么会有石子？
百里辛并没有纠结这件事情太久，把石子从鞋底抠出来后他转头就忘了。
周二上午没有课，百里辛收拾好后去了医院。
和其他科室前的拥挤相比，精神科前就显得些许冷清。
百里辛前面只有两个病人，他静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偶尔能看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面前走过。
他不禁想起了昨天惊心动魄的恐怖幻想。
如果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那他以为真实的就未必是真实。
就比如说病床上那张大体老师的脸。
或许大体老师根本不长他幻想中的曹林那样子，是自己的幻想让大体老师长成了那样。
一旦找到了幻觉的症结，百里辛积压在胸腔中的郁结就淡化了很多。
相比于真的见到鬼，他更愿意接受自己是病了。
似乎有一道视线投过来，百里辛下意识扭头。
在走廊的尽头，略显漆黑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白大褂蓝口罩的男人。
男人双手插兜，正灼灼盯着自己。
百里辛这次表现得十分坦然，抬着眼看回去。
幻觉，都是幻觉罢了。
等吃完医生给自己开的药，咱们就说拜拜喽。
半个小时后，轮到了百里辛。
“把门关上，”刚一进来，医生就开口道，“坐到我这里。”
问诊室不大，房间里有两张桌子。
一张摆放在窗户旁边正对着门口，一张贴着旁边的一面墙摆着。
窗户旁边的桌子是医生的办公桌，另一张桌子看起来像是资料桌，上面摆放着一些资料册子。
在桌子旁边靠墙立着一张玻璃书柜，里面是整齐摆放的档案盒和书籍。
百里辛坐到医生对面，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医生。
是个男医生，看年龄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
宽大的医生袍子穿在他身上刚刚好，大约能猜到他的身材不错。
头发认真地梳理到脑后，脸上戴着金丝框眼镜，镜片下眼神十分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卸下心防。
脸上戴着口罩，但丝毫不影响别人通过其他细节对他五官的遐想。
这应该是一位长相很英俊的医生。
他端坐在那里，不露脸也能透着一股儒雅。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的声音也很温柔。
百里辛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我看了预约记录，你昨天似乎也来过，后来走了？”
百里辛：“对，有点私事所以走了，抱歉。”
“没关系，”医生开始低头翻开百里辛的病历本，百里辛发现他的十指很漂亮，骨节分明，“说一下你的情况吧。”
百里辛：“我最近总是幻听幻视，前不久还失忆过。”
他将情况和医生描述起来，本来担心对方会不耐烦，可医生全程都用一种极为温柔和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百里辛便事无巨细认认真真说了起来。
说到紧张的时候，医生还会回应百里辛。
主打的一个事事有回应。
说到口干舌燥时，医生又会体贴地为他送上一杯温水。
百里辛快要感动哭了。
这真是一位好医生啊。
百里辛讲了二十分钟才把这几天的遭遇讲完。
医生语气依旧十分温柔：“你这几天受苦了。”
百里辛有些紧张：“医生，我这个病还有救吗？我好像病得很严重。”
医生：“任何疾病都有起因，就像流感是因为流感病毒，其实精神类疾病也一样。从你的描述来看，你发病是从掉进湖里开始的，我猜测是那时候对死亡的恐惧刺激了你的应激，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现在有两个方案可供你选择。一种是保守治疗，一种是脱敏疗法。”柔和的目光落到百里辛脸上，“我建议你先采用保守治疗，如果保守治疗效果欠佳，我们再考虑第二个方案。”
百里辛点头：“好的，医生，我都听你的。”
医生：“你先到里面的病床躺下，我对你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百里辛听话地站起来，医生又在身后说：“把上衣脱了，手腕和脚腕都露出来。”
床面是皮质的，有些凉意。
百里辛把脱掉的卫衣垫在下面，撸起裤腿，露出手腕脚腕。
不一会儿医生走进来，给他的手腕脚腕和胸口涂了些凝胶，测起心电图。
大概十几秒后，医生“咦”了一声：“抱歉，麻烦你起来一下，仪器似乎接触不良，没有检测到你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