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看到视频上的文案，周雄整个脑子都麻掉了，像是一团被揉来揉去的棉球，怎么理都理不清，他只能本能地吞了口口水。
房间安静，吞咽声席卷全场。
周雄强装淡定，拿着手机就往办公室的出口走去，边走还边说：“我去让下面人准备一下，你们会议继续哈。”
他要溜了。
如果是做错小事，脸皮厚点还能待下去，可他惹祸了，惹了比天还大的祸。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与陈信关联密切——
陈信是他挖掘出来的苗子，宣传陈信也是他提出来的方案，陈信让节目组的曝光很好也是他的功劳。
都那么紧密了......
陈信犯错，等于他犯错。
“站着。”俞秀盯着畏手畏脚的周雄，说：“陈信发了什么视频？”
这语气......
好像还带了点惊喜？
“那我们还是说回陈信刚才的点评视频吧。”
周雄回头，扯出椅子坐下，“我承认，陈信这次的行动，会很败那些明星粉丝的好感，或许还会让我们节目遭受攻击，可只看事实，陈信说的哪点有错？”
“道理我们都懂。”俞秀面带微笑，“但我问你的是，陈信发了什么样的新视频？”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点评视频啦。”周雄打着哈哈，“跟上一个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陈信这次很有礼貌，还鞠了个躬。”
俞秀：“......”
她拿起手机，打开抖快平台，搜索「作品点评家」。
“我觉得我要快点出去。”
能看出周雄很急，他的语气也很快：“就凭陈信刚才的点评，那些粉丝肯定要冲他，为了不让舆论发酵，也为了不让节目组被骂，我们得赶紧做出行动。”
“对不起了，《好声音》。”
房间里再次响起陈信的声音，的确是比上个点评视频温柔了不少。
“呵。”俞秀笑了一声，“大家静静啊，陈信的新视频我已经找到了，文案是这样的——点评《好声音》。”
众副总导演：“......”
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周雄脸上看，表情十分精彩。
这就是你小子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点评视频？
别闹了好吧！
出大事了！
陈信在视频开头鞠躬道歉，明显不是夸奖，而且作品点评家那账号的特点很明显，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什么作品被点评，哪怕那作品被外人吹上天，还都能被他挑出毛病来。
选手背刺节目组了属于是。
“那个......”周雄举起了手，“我们看视频吧，看完再下定论。”
不装了，他摆烂了，执法局那都常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周雄只求暴风雨来得更微小点。
“看看吧。”唐礼也帮说话，“万一视频有我们节目想要的东西呢？比如说......节目质量提升不上去的原因。”
他说完，周雄冲他双手抱拳，意思是谢谢了。
然而唐礼只是笑笑。
他只是安慰周雄一句，不让这家伙有太大的负罪感。
至于节目质量上不去的原因？
别搞笑了，他们导演组五个人，加起来都能有两百岁了，有十个陈信那么大，这些年也负责过不少的节目，他们都找不出来节目质量上不去的原因，陈信能？
就算能。
他能改吗？
只会让网友觉得，《好声音》这档节目不行罢了。
今天这事儿啊，大了！
“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多点评一个综艺节目，嗯......《好声音》。”
投影幕布上，陈信简单说完两句后，直接粗暴地进入点评正题：
“我很难理解《好声音》节目组最近的想法和操作，想搞好前期的宣传工作没错，可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么多的资源砸在一个选手上面，你们想干啥？造神吗？造神也不能这样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哪档子靠卖脸而生的选秀节目呢，还打造人设？
我呸！”
说到这里，视频里的陈信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造人设能不能走点心？把我定位成可怜小孩？你觉得我可怜吗？嗯？你看那些喷子还敢在我评论区下面说话吗？”
这气势汹汹的劲，确实没有半点可怜小孩的样子。
众导演目光投向周雄，这家伙老脸一红。
“我有罪，我谢罪。”老周捂着脸，“我宣传的时候没和陈信沟通过，但我也没想到......他反应那么激烈啊。”
或许是听到自己的节目被骂，性格一向温和的唐礼也眯起了眼睛，道：“不怪你，这小子确实有点狂了。”
“别说话，继续看吧。”俞秀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不知何时，她拿起了笔记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营造人设，错误。」
她倒是学上了。
视频继续，画面里，陈信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回到节目本身，海选我们就不说了，毕竟海选环节不上电视，大伙也看不到什么，就说上电视的环节。”
“第一个，选手上台表演，各导师选择成员阶段，这流程的设计，简直是毫无新意可言，我奶奶祖传的那块擦脚布都没有那么古老，选手上台，导师看着，唱得好就亮灯表示留下，唱得不好就下一个拜拜？”
“寡淡，太寡淡，就跟喝白开水似的，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完了。
周雄感觉天塌了。
这完全是能喷就喷啊。
他知道陈信说的是实话，可节目组在这环节能做出改变吗？
不能。
因为国内的选秀节目都是这样做的，有些时候的稳定，比创新更重要，起码能保证住一定的收视率。
没什么新意很正常，大家都把这环节用烂了嘛。
就跟你娶了个大美女一样，刚开始绝对会非常激动，但天天一个姿势的话，也会感觉到有点腻。
但总比和其他人解锁新姿势好。
万一其他人是如花呢？
“我觉得没必要听了吧？”唐礼皱着眉，“实话是实话，但是没用啊。”
“我同意唐导的说法。”周雄还是低着头，“制作节目需要考虑多方因素，创新和收视率，我们必定要做出取舍。”
“视频停了吧。”有人也提出建议，“我们先想想怎么消除影响。”
这种性质的差评很恶劣。
网友听到点评后，是会先入为主的，如果抱着那样的心态去看节目，可能会真的引起反感。
“继续听。”
俞秀皱着眉头大声喊，真拿出了领导般不容置疑的气势。
于是众人又有点摆烂地看向幕布。
这感觉就像行刑。
视频里，陈信还在怒其不争地说着，“新意，新意懂不懂啊？把一个模式用烂了，观众都会视觉疲劳的，你们还觉得这样能稳定收视率？
弄点波澜起伏，设计点节目效果，把期待感搞出来，这么一说，事儿不就简单了吗？”
“呵。”
办公室里出现了不屑的轻哼。
年纪最大的副导演莫鑫受不了这气。
他站起来，用手不断指着幕布上的陈信，他应该是气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想开始说上两句，就听见了陈信的声音：
“不会啊？不会我教你啊。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弄个转椅，会旋转的那种椅子，让导师背对选手，只听声音不看人。
既能体现节目的公平性，又能让节目回归到声音的本质上，甚至能激发视觉张力和让观众保持兴奋。
什么节目效果啊，剧情波澜啊，期待感啊，都有了。
呵，一个转椅的事儿，有多难？”
“......”
刚想破口大骂的莫鑫放下了手指，表情迷茫。
一直低头不语装沉默的周雄抬起了头，眼睛很亮。
俞秀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纸张上的「转椅」两字被她画了无数个圈。
钢笔和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