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是真的累。
送走亲戚和宾客,方北夏笑得脸颊都有些痛了。
在化妆间门换下敬酒服,浑身绷着的紧张感才得以释放,她瘫倒在化妆间门,趁化妆师拆头饰的功夫闭目养神。
程七初曾经说到底是上年纪了,办完婚礼第二天睡到下午才醒,缓了三天才缓过劲来。她到处叫嚣再结婚不会办婚礼了,气得段柏南当初垮脸。
方北夏自认为体质不错,没想到轮到自己,才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精疲力尽。
江越敲门进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肘,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脸上也尽是疲惫的神色。他半蹲下身子,手刚触上发梢,才发现方北夏闭着眼,呼吸均匀。
化妆师用唇语说:“太累了。”
江越点点头。
方北夏睡得很浅,察觉到有人,很快就醒过来了。
她揉了揉眼,被还没卸掉的假睫毛扎到了。
“很累吧?”江越柔声问。
方北夏点点头:“总算是结束了……”
随即,她伸出一只脚给他看。
脚趾和脚面肉眼可见地肿胀了,脚后跟还勒了个血泡。
听程七初的推荐,她提前买了厚底松糕鞋,说是仪式的时候穿,不累脚,在婚纱下面别人也看不到。
结果早上接亲时赶时间门,江越给她穿上婚鞋,被督导催着就上了车。到了酒店,一群人东找西找,才想起来没带松糕鞋。
她咬牙,硬是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了大半天。
硬撑着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鞋脱下来,疼痛感才漫开来。像刚拥有双腿的美人鱼。
化妆师帮她去客房部要了双拖鞋,这才给她换上。
江越帮她捏脚,触及血泡,方北夏“嘶”了一声。
他赶紧偏头,看了一眼,显然被血泡吓到了,又不了解状况:“这……算严重吗?”
方北夏摇摇头,说磨破了而已,没什么。
这种血泡,用消过毒的针挑破,还挺解压的。
江越小心翼翼地避开脚后跟附近,问:“这样疼吗?”
方北夏摇了摇头。
江越心疼地说:“老婆,辛苦了。”
方北夏去拉他的手:“你也是。”
结果被江越反握住,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说辛苦,其实江越更辛苦。
一边是婚礼琐事多,他大小事都要操心,忙得脚不沾地。
另一边是天气炎热,他却得全程穿着整套西装,外拍的时候,方北夏瞥见他整个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化妆师走后,方北夏猛然想起来:“你爸妈和我妈呢?”
敬完酒她只顾着跑来这边甩鞋了,没来得及跟家里人打招呼。
“他们各回各家了。”江越说,“妈给你发过消息了。”
看他如此流畅地改口,方北夏迷惑了:“你妈还是我妈?”
江越无奈:“……你妈。”
“对了,狗呢?”
“程七初带回他们家去了。”程七初早就想rua小方了,趁这次机会赶紧把两条狗掳走了。
倒是给他们减轻了点负担,今天这种情况,实在是没体力遛狗了。
方北夏哈哈一笑,想起大半天都没摸手机了,低头四下找了找——诶,手机呢?
她心跳骤停了一拍:“手机不见了!”
蒋女士拿过一阵,程七初拿过一阵……最后在谁那儿,她不记得了。
江越起身,在门口椅子上拿了个帆布包,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从包里拿出手机,待她茫茫然接过去,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忙晕了吧?手机也不要了,红包也不要了。”
方北夏往那帆布包里看了眼,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红包。
“在你这儿啊。”
“嗯。”他知道她今天要频繁换装,一直帮她留意着。
手里握着手机,她又开始自顾自地担心另一件事:“舅舅喝酒了,也不知道他和我妈怎么回去……”
江越替她把碎发捋到耳后:“都有安排,你别操心了。”
“那我们俩没事了?”
江越耸肩:“嗯。”
“我们去哪儿?”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带你去。”
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
方北夏急需回去休息:“回家点外卖吧。”
回到家,两人都电量告急,后备箱一堆杂物要搬上楼,两人一致决定第二天再说。原本计划回到家要数红包,也没力气,帆布包孤零零地被放在沙发一角。
两人在沙发上睡到天黑,醒来后点了肯德基。等外卖的时候,摄影师发来了几张婚礼精修照片,说先快修了几张出来,供他们发朋友圈。
炸鸡汉堡摆了一桌,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边啃鸡翅边看照片。
香槟色和浅蓝色交织的舞台,在镜头下美得像童话。
“对比是不是有点强烈?”方北夏举着一小块鸡米花问。
梦幻童话落幕,公主王子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柴米油盐的。
江越问,要不要来点酒。京江这边的习俗对新人友好,敬酒时只用敬不用喝,白天江越转了六十桌,滴酒未沾。
炸鸡是该配啤酒的,更何况,今天还是这么重要的日子。
方北夏同意,江越取了几听啤酒,又坐回来。
他问她,所有婚纱不是都给他看过了吗,怎么还有没见过的。
她说:“一共四套,只给你看了三套。”
一套接亲的,一套迎宾的,一套主纱,还有一套敬酒服。直男分不清迎宾纱和主纱,她就那么蒙混过关了。
他指尖划过屏幕,发现他第一眼看见方北夏的表情被记录了下来。
后面几张照片,两个人眼眶都是红红的。
从前参加婚礼,新郎新娘都是在念誓词的时候开始感动,结果轮到自己,从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就开始落泪。
还好表情没有太夸张。
方北夏安慰他,也算是达到了firstlook的效果。
他承认,那是真情流露。
“我好像没见你哭过。”方北夏细细看着那些婚礼照片。
“嗯。”江越不清不楚地答了一声。
求婚时他哽了一瞬间门,但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两人对着照片,动情地回忆了一遍白天的浪漫时刻。他们的青春网剧写了个圆满的结局,就连番外篇也甜得掉牙。
照片划到底,酒意弥漫,视线相接,某些情绪在空气中升腾。
反正下午已经睡了长长一觉,血条回了一半,方北夏试探性地说:“新婚夜,只吃肯德基、看照片,是不是没什么意思……”
江越摆出老夫老妻的姿态:“咳咳,有点累……”
方北夏“哼”了一声,心想这才结婚第一天,童话就被戳破了。
江越瞥见她的表情,有点想笑,屏着表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嘴上说没什么,还是带了点无理取闹的意思,“果然婚姻只有在婚礼那一刻才是童话。”
江越暗笑她阴阳怪气,放下手机,打起精神,猛地将她打腿弯抱起。
方北夏被吓得惊呼一声,箍着他的脖子:“你干嘛!”
“得用实际行动表忠心啊。”江越抱着她往卧室走,“不能让人家对婚姻失望不是。”
-
方北夏被江越轻轻放到床上。
床品换上了蒋女士买的天价婚庆四件套,丝丝滑滑,冰冰凉凉。
江越转身出了房间门,外面传来他翻找东西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方北夏问了一声。
没得到回应。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见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装盒,困惑道,这不是不缺货嘛……
过了会,江越拿了块纱布进来。
“脚还疼吗?”
一直穿着拖鞋,磨不到脚后跟,她差点忘了这一茬。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掰过脚腕看了一眼,捏起来还是有点浮肿,血泡好像比中午还大了。看上去有点吓人。
她说:“挑破算了。”
江越摇头,举手晃了晃手里的胶布:“我刚查了,家里没有无菌环境,挑破有感染风险。先用胶布和纱布粘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了,麻溜处理完,还要洞房花烛夜呢。
“没事,你这儿有针吗?”她伸手。
问完,又是跟空气对话一般。
她抬头,发现江越情绪有点down。
“怎么了?”
江越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把这儿当家。”
尽管已经彻底搬进来住了大半年,还是没习惯改口。
她道歉:“说习惯了……”
江越顺着床沿坐下,跟她商量:“要不,下个月开始装修新房?”
老两口送的礼物已经收房了,方北夏跟江越去看过一次,大得能在里面迷路。
“不用这么着急吧。”方北夏说。
他们就两个人,住这边已经绰绰有余了。
江越:“那是咱们俩的家。”
“生气了?”方北夏亲昵地摸摸他的耳垂,心里默念不会结婚当天就要吵架吧。
“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方北夏用讨好的语气笑着说,“这也是咱们家。”
看他脸色还是那样,她脚动来动去的,去挑逗他某个部位。
结果被他握住,轻轻捏着还有些浮肿的小腿和脚面。
“老实点。”
她不听话:“在自己家,还不能肆无忌惮了吗。”
江越原本还绷着表情,被方北夏盯了一会也破功,眼角漫出些笑意来。
本来是捏捏,捏着捏着变成贴贴,最后亲亲抱抱,酒意缠绕之下,终于进入正题。
江越一手搂着她,一手去摸她的头发。结果那缕头发喷了定型胶,硬硬的,根本撩不动。
两个人忍不住笑了。
才想起来还没冲澡。
她头发还全是硬邦邦的发胶呢。
灰溜溜进卫生间门冲了澡,再回来,已经没力气应战。
方北夏绝望地躺下:“还做吗?”
“做啊。”江越说。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老婆失望。
方北夏往往下一躺,说要不算了吧,太累了,不折腾了。
江越给了她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哼”。
“我也是为你着想!”她不满地说,“毕竟我不用怎么动……”
“哦。”江越不动声色,“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可能比较激烈。”
方北夏赶紧闭眼。
黑暗中,江越的怀抱从后面覆盖过来,后背也被湿湿的唇吻上。
后背一丝电流穿过的感觉。
尽管疲惫裹挟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完成了新婚夜该做的事。
事后,方北夏裹着薄汗感叹,太累了太累了,明天要不要来再议。
江越一手撑着脑袋问:“还感叹婚姻吗?”
方北夏懒懒地翻了个身:“我就是随口说说,谁想到你当真。”
“我当然要当真。”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当真,他问,“结婚好吗?”
“好啊。”
“真的?”
“哼。”刚说过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当真,现在又要问。
躺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是跟你结婚,所以才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