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山风簌簌。
山间老旧的道馆里飘出功德的香味儿。
几个路过的孤魂野鬼寻着味儿飘进了冷清的道观后院的一间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躺在手工制作的婴儿床里的小奶娃。
小奶娃大约只有一个月大，身上穿着青色冬日棉布道袍,看起来有些瘦。
虽然清瘦，但小奶娃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着就是个小美人胚子。
“香味是从她身上飘出来的？”一个穿着青色寿衣的年轻小伙儿用力的吸了一口香气，“她身体怎么这么香？”
“你才刚死不久，所以不懂，她不是身体香，是魂魄香,上辈子做过很多好事的功德香。”一个死了多年的老鬼解释着，“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功德的小娃娃。”
年轻鬼恍悟：“原来是这样。”
老鬼盯着睡着的小奶娃，馋得吞了吞口水，“刚出生就有这么多功德,吃了你一定大补。”
年轻鬼：“老鬼,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偷吃人的魂魄吗？”
“可是她很香啊，你能忍得住吗？”老鬼问。
年轻鬼凑近闻了闻，香得他顿时直咽口水,“......忍不住。”
他担忧地看向四周，“可这里是道观,我们会不会被抓？”
老鬼左右瞅了瞅,并没有发现符咒之类的东西,“怕什么？这里又没有任何禁制，估摸着里面的道士就是个水货。”
“就算被抓，咱们几个鬼还怕他一个人？”老鬼说着怂恿年轻鬼附身进去将小孩儿魂魄挤出来。
年轻鬼不懂套路，直接平趴着飞到婴儿床的上方,低头就要进去，结果刚一低头就看到小奶娃睁着一双乌黑眼睛滴溜溜转着，看起来清澈又灵动。
小奶娃睁着黑琉璃似的眼睛打量着几个鬼，似在想他们是谁。
“她能看见我们？”一个年轻鬼被小奶娃直勾勾的视线盯得皮毛发麻。
“小孩眼睛清明，都能看到的。”老鬼笑呵呵地朝小奶娃挥挥手，笑得像个人贩子，“快出来，叔叔带你出去玩儿。”
小奶娃蹬了蹬腿，挣扎着抬起手虚空抓了两下。
“哎呀，手还挺有劲儿？”年轻鬼啧啧两声，伸手去拉小娃娃的手，想趁机将她的魂魄给拉出来。
刚一碰到，年轻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这个鬼被一个小奶娃给抓住了。
年轻鬼想挣脱开，可发现自己完全被一个小奶娃给压制住了，让他浑身难受：“老鬼，快点救我。”
老鬼走进一些，“你干什么呢？”
“她她她.......”年轻鬼指着自己的手，已经被灼烧成出了一个洞，疼得龇牙咧嘴的惨叫，“救我救我！！”
一旁的老鬼见状，一脸惊愕地看向枝枝，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奶娃，竟然能抓到他们？
难怪这里什么符咒、禁制都没有，合着小奶娃就是克制他们的大符咒。
他正想研究一下，忽然听到后山方向飘来勾魂锁链的声音，吓得转身就跑了。
年轻鬼呆滞地望着丢下自己跑了的同伴们，“救命......”
循着阴气飘然而至的黑白无常看着灵魂被烧了大半的年轻鬼，又看看手里抓着一大截阴气胳膊的小奶娃，小奶娃的手正努力捏啊捏，眨眼功夫就捏得无影无踪。
看得白无常啧啧两声，“......刚出生一个月就能抓鬼了，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一代还比一代强。”
“她是百世善人。”黑无常看着浑身金光闪闪的小奶娃，额莹天瑕、一世荣华，只可惜阴差阳差，年幼时多劫难。
“我知道。”白无常走到婴儿床旁边，看着她白皙软糯的脸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去碰小奶娃的脸蛋儿，还没碰到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指。
小奶娃捏着白无常阴气浓郁的手指，嘴里轻轻咿呀了一声，好似在说这个怎么扯不动？
阴差之首的白无常勾唇，“你倒是不怕，胆子挺大。”
小奶娃抿着嘴，用力的捏着。
白无常看着自己的手上散去一点点的阴气，嘴角又勾了勾，不愧有胐胐血脉，竟然能抓走他一点点阴气，他笑着对旁边脸色冰冷的黑无常道：“她一点都不怕我们。”
黑无常看着不哭不闹的小家伙，唔了一声，确实挺大胆的。
“真是有意思。”白无常抽出手指，轻轻点点枝枝的柔软趴在额头上的头发，“胆儿这么大，不如跟我回阴间去？跟着我们去抓鬼魂如何？”
白无常眼中带笑，“去吗？去了给你包奶粉？给你包尿不湿？”
黑无常：“......逗小孩有意思吗？”
“有意思。”白无常又放出一些阴气，让枝枝整个奶娃都躁动起来，她双手双腿用力瞪着，试图爬起来消灭掉所有阴气。
黑无常：“.......”
察觉到道观有大鬼出没的道长立即从半山腰冲了上来，急匆匆赶回道观时便看到黑白无常两人站在婴儿床旁逗枝枝。
准确来说只有白无常，他手指轻轻挑着阴气，枝枝眼前晃来晃去。
勾得枝枝用力想抬起手去抓阴气，可是她才一个月，身体还没长好，根本抓不住，抓不到阴气的她小脸都胀红了，努力发出不满的嗯嗯声。
“两位大人。”道长怕白无常把小徒弟给累得英年早逝，连忙出生制止，“您们怎么来了？”
白无常看向道长，“原来是你。”
道长经常捉鬼，也曾有幸和黑白无常见过几面，他忙躬身道：“没想到大人还记得我，不知道大人这次前来是寻我所为什么事？”
“我们在小镇处理连环车祸，看到山里有阴气，便过来看看。”白无常看向手里抱着奶粉、尿不湿的道长，“原是去买东西了，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养，想将她带走了。”
“大人，我托山下居民从小镇带回了一些生活物品，刚才是去取东西了。”道长忙解释，并非是不想养她，而是不得已需要出去一趟，“枝枝现在是我的徒弟。”
言外之意便是枝枝由他护着，两位大人不能带走她。
“枝枝？”白无常垂眸看向捏着自己阴气的小奶娃，“原来你叫枝枝。”
还是个小奶娃的枝枝看了白无常一眼，又继续捏黑色的阴气，她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不好的东西，想要捏掉捏掉。
“倒是个聪慧的。”白无常并没有平白抓走无辜魂魄的嗜好，只是看她胆子大，忍不住逗逗罢了。
他转头看向道长，“她天生阴阳眼，又有特殊血脉，很适合做玄学之士，你好好教她。”
“大人，我会的。”道长顺杆上爬，“多谢大人关照。”
“枝枝不怕二位大人，想来也是缘分，等她大一点了，学会说话念咒后，我让她多多供奉二位大人。”
黑白无常已是地府除阎王、判官等人以外身份最高的阴差，枝枝浑身功德，容易招鬼惦记，若是有个靠山也能安稳长大。
白无常睨向他，可真会打算。
他转头看向枝枝，她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眼睛乌黑，如一汪清水一般，将自己倒印了进去。
枝枝好奇的看了半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朝白无常咧了咧嘴，像是笑了起来。
白无常看她冲着自己扬起了笑，鬼使神差的伸手，在她眉心处点了点，“好好长大吧。”
道长看着白无常在枝枝身上留下的印记，心底默默松了口气，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枝枝再被山里的孤魂野鬼惦记了，“多谢大人。”
白无常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同黑无常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一走，凝结的空气瞬间回暖，道长忙放下东西跑到婴儿床旁边，“枝枝，吓到没有？”
啥也不懂的枝枝咿呀一声，“？？？”
“你倒是运气好，一下子就入了黑白无常的眼，他们可是阴间大佬，以后会保护你少被野鬼惦记的。”道长这一个月在山里抓了不少惦记枝枝的鬼，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他轻轻抱起枝枝，“老头子我都没你运气好，你才刚出生就见到两位了，老头子活了几十年才见过两次。”
枝枝嘟嘟嘴，不舒服地嘤嘤两声。
“饿了？老头子给你泡奶粉。”道长将自己拿回来的奶粉拆开，忙上忙下的泡了一瓶奶，然后抱着她开始喂奶。
抓阴气抓累了的枝枝张嘴就吸了起来，“咕噜咕噜~~”
“吃得可真香。”道长想了想，“去让祖师爷看看，咱们家小枝枝胃口多好，都不用哄的。”
道长说着就抱着枝枝去了摆着三清神像以及祖师爷牌位的正殿，直接坐在蒲垫上，“天尊、祖师爷，你们看看枝枝吃得多香，这么乖的小徒弟，你们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大。”
大殿中有风吹过，香火一下子燃烧得特别旺。
“你们答应就好。”不然他还得摆阵做法专门沟通，麻烦得很，道长随性所欲的笑了笑，又拍拍怀里的小奶娃，“枝枝以后长大了也记得给天尊、祖师爷们供奉，知道吗？”
枝枝啥也不懂，一心喝奶。
等一瓶奶喝得差不多了，枝枝缓了缓便打了个嗝，道长忙将枝枝立着抱起，按照山下村民教的方式拍嗝，免得她吐奶。
拍了几分钟，道长觉得差不多了，就想将枝枝放下，结果刚放下就听到枝枝放了个屁，随后便闻见一股臭臭的味道：“......”
道长拧着眉，眉心皱纹皱成了沟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正殿上的三清神像，“枝枝是自家孩子，不脏的，你们别生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