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校园if番外（十二）
长长的过道只有裴晏和沈鸾两人。
落日西斜,黄昏的余晖落满每个角落。
沈鸾站在裴晏身前，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裴晏能说出的。
少年唇角的笑意顷刻消失殆尽，脸上的窘迫也似潮涌褪去。
沈鸾怔忪片刻,丢下一句“我去叫医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过道晃过一道黑影,而后又重归安静。
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身后的病房半掩，裴父支着一条腿,蹦哒着跳回床上,心安理得仰躺在病床上。
他手机相册多出的新照片，赫然是刚刚偷拍沈鸾的。
裴父握着手机，开始编辑：【大哥,我真没骗你。这小丫头就是沈家的,沈家多有钱你知道吧,我今天还见到姓沈他老婆。他家丫头看上我们这小子，以后彩礼肯定不会少……】
消息编辑到一半,手机忽然被人抢走。
裴父目眦欲裂,当即开口骂人：“谁他妈敢拿老子的手机，老子……”
对上裴晏幽幽的一双眼睛，裴父当即偃旗息鼓，讪讪陪着笑脸：“裴,裴晏啊。”
余光瞥见裴晏盯着自己的手机，裴父立刻变了脸，试图从裴晏手中夺走：“爸爸都是乱说的，爸爸就是随便拍张照片糊弄糊弄,真没想做什么。”
手机相册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发送成功，已经被裴晏先一步删除。
他面无表情抬眸，视线漫不经心落在裴父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裴父以为自己人之将死。
彻骨的寒意从足尖漫起，如坠冰窟。
裴父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裴晏，说话都打着寒颤：“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喉咙忽然失去声音，裴父瞳孔瞪大，眼珠子似是要掉落一样。
他从来没想过，裴晏会有这样的力气。
少年如鬼魅一样站在他床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手指用力，一点一点缩紧，裴晏轻而易举扼住裴父的喉咙。
明明只是半大的少年，但是裴晏眼中流露出来的凶狠阴郁却足以让裴父望而生畏。
气息渐弱，一张脸涨得通红，裴父双手掰住裴晏的手指，可惜却怎么也掰不动。
空气淡薄，裴父一张脸成了青紫色，他高高仰着头，从唇齿间艰难吐出几个字：“杀，杀人了。”
声音低不可闻，并未有人听见他的求救。
“哐当”一声，裴父的手机被裴晏丢落在地。
少年一手掐着男人的脖颈，右脚在手机上轻轻一踩，很轻很脆地一声，犹如裴父此时的脖颈。
他面如土色。
手机碎成渣渣，屏幕似张牙舞爪的蜘蛛网。
裴父眼睛充满愤恨：“你、你……”
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财物，如今却成了一个废金属。赌鬼总能找到任何机会，裴父有时也会在网上赌博，现在却连这个念想都被裴晏掐断。
他想破口大骂，无奈裴晏掐着自己的力道不小，裴父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拿眼睛瞪人。
蓦地，走廊传来沈鸾的声音：“裴晏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了？”
裴晏手指力道渐松。
裴父难得寻得机会死里逃生，他大口大口喘气，望向裴晏的眼神满是挑衅。
“怎么，你不敢了？怕沈家那小丫头看见？来啊，打死我啊，你不是还想掐死我，怎么现在不敢了……”
脖颈再次被人紧紧掐住，裴父难以置信瞪圆眼，“你、你这是杀、杀人……”
病房的动静自然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虚掩的门缓缓被人推开。
沈鸾怔忪站在门口。
第二次，这是沈鸾今日第二次看见裴晏打人了。
裴父眼中掠过几分得逞张扬：“你还不松、松开老子……”
掐着裴父喉咙的手指终于松开，裴晏目光沉沉，转身时，眼底的厉色瞬间消失殆尽。
他无声望向沈鸾。
少年眼眸低垂，右手虚虚拢成圈，白净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目光不偏不倚和沈鸾撞上。
沈鸾仍站在原地，她双眼瞪圆，视线不经意从裴父脖颈上的勒痕掠过，稍顿了一顿。
裴父自以为计谋得逞，唇角勾起几分凉薄，单只脚架在床上，他得意洋洋：“你是我的种，你和我天生就是一类人，打人犯法，你今天可是连着打了我两次……”
声带受伤，裴父嗓子沙哑得厉害，落在耳中甚是难听。
裴晏捏紧拳头，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太仁慈了，就该再用点力，否则他现在也不会有力气胡说八道。
裴晏张了张唇：“我……”
沈鸾：“打人确实是犯法的。”
一片吵嚷中，沈鸾忽然出声。
裴父唇角扬得更高。
忽听沈鸾轻飘飘落下一句：“不过畜生不算人吧？”
轻蔑、鄙夷、嫌弃、厌恶。
沈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漫不经心朝裴父投去一眼。
裴父愣愣望了沈鸾两秒，而后勃然大怒：“臭婊|子，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骂我……”
喉咙再次被人扼住，裴晏如同鬼魅一般飘至他身边，骨节匀称的手指轻而易举捏住裴父的喉咙。
他一字一顿：“你再说一句试试？”
裴父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
兵荒马乱的一天。
待沈鸾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手机接连响了一整日，未接来电一通接着一通，大多来自静仪。
班群的未读消息也将近上千。
【有人知道学校的警车和救护车是怎么回事吗？】
【吃瓜回来了，好像是有人打架了。】
【沈鸾和裴晏呢，他们怎么不在，早上不还来上课了？】
【@静仪，沈鸾是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吗？】
【不是吧，两个人同时身体不舒服？】
【有没有人看见论坛那张神图！就是暴雨那天裴晏带伞去接沈鸾的！当时雨太大图片照得模糊，现在才被人扒出照片的正主居然是我们班上的！】
【啊啊啊啊啊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这是小说照进现实吧！！我现在去学画画还来得及吗qwq】
【草（一种植物）我当时应该在教室多待一会的，这样还能现场嗑到糖！】
【姐妹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今天救护车和警车拉走的应该是沈鸾和裴晏……】
【论坛上好像有人拍到照片了，当时在操场的就是沈鸾和裴晏。听说是外来人员翻墙进了学校，沈鸾发现想喊保安，结果被那人胁迫了。裴晏发现后直觉将那人揍了一顿。】
【怎么我吃到的瓜不是这样？不是说裴晏和沈鸾早恋被家长发现，然后两人一起翻墙私奔吗？】
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人说沈家为沈鸾安排了未婚夫，但是沈鸾喜欢的却是裴晏。所以两人偷偷从学校跑走了。
沈鸾：“……”
怎么，短短一天时间不见，她已经从私奔变成逃婚了？
这群人想象能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晋江写小说啊。
当事人之一就在自己身边，同自己一辆车。
沈鸾悄悄侧目，偷看身边的裴晏。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似捻碎的银子，轻盈洒落一地。斑驳树影凌乱落在裴晏脸上，少年一双黑眸隐在昏暗中，晦暗不明。
他眼眸低垂，鸦羽睫毛挡住了后面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
手机莹白光亮透着，隐约可以看见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颌。
沈鸾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坐姿。
裴晏虽然在班群里面，然他往日都是寡言少语的一人，从不在群里冒泡。
沈鸾暗暗送口气，不是话唠也有这样的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裴晏看见群里那些乱七八糟……
倏然，沈鸾瞳孔缩紧，难以置信瞪向裴晏的手机屏幕。
几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页面——
裴晏也在看班群。
自然的，他也看见了群里胡乱猜测的私奔和逃婚。
沈妈妈就坐在副座上，和丈夫打着电话。
她面色不虞。
今日接到学校电话时，沈妈妈又让人从里到外查了裴父一番，包括他这些年对裴晏的所作所为。
平时受伤，裴晏都是随便到附近的小诊所拿药。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着奖学金，裴晏生活拮据窘迫，自然不可能到医院做伤情鉴定。
起诉裴父家暴有点棘手，但若是赌博……
沈妈妈一改往日的温和可亲：“我记得陈律之前负责过类似的案子，让他来家里一趟。算了，还是去你公司吧。”
这样的事，沈妈妈并不太想让孩子看见。
沉浸在和丈夫聊天，沈妈妈未曾注意到身后衣物窸窣的响声。
沈鸾双颊泛红，幸好车子里面光影昏暗，无人注意到她耳尖的绯色。
耳廓的毛细血管似是涨满，沈鸾压低声音，肩膀往后贴着座椅。
她小小声：“他们都是乱说的。”
论坛上的那张照片也被搬至班群里面，乌云压顶，滂沱大雨似是要将整座城市吞没，宛若世界末日。
天色黑黢黢，暴雨连绵。
沈鸾和裴晏同撑一把伞，在雨中前行，灰色在他们身后晕染。
拍照的人应该是教师公寓的教师家属，许是哪个老师的孩子看见，拍照上传到了论坛，如今又出现在班群。
群聊调侃揶揄声不断，还有不少人人@沈鸾和裴晏出来回应。
沈鸾抿唇，小声解释：“他们都这样，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车子在柏油道路上疾行。
夜色氤氲，沈鸾听见裴晏很轻很轻的一声：“嗯，我知道他们是乱说的。”
他和沈鸾本就不是私奔，他们是光明正大的，沈鸾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车子驰行，灯影从裴晏脸上褪去，只依稀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沈鸾唇角的笑意渐淡，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紧。心口莫名的酸涩。
她差点忘记，裴晏好像还有一个暗恋对象。
……
裴父的事是沈妈妈亲自出面，学校不敢耽搁，临时加了安保，就连教师公寓，也多了一道门禁，出入都需要刷卡。
就连校门口，也是郑平亲自守了一周，迟到的人少了一半。
静仪气喘吁吁，握着书包背带，出门前精心整理的刘海早就在风中失去它原有的模样，凌乱一片。
她扶着桌子大喘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郑平怎么那么闲，天天在门口守着。”
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眼睛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我居然连着一周没有迟到了。”
沈鸾敷衍附和一声，并不像平时那般多话。
今日不用补作业，趁着班主任还没来巡班，静仪嬉笑着搂住沈鸾的肩膀，挨着她坐下。
静仪眉眼轻挑，笑得暧昧：“说说呗，你和裴晏怎么了？”
沈鸾手中的笔一顿，愣神一秒后，又重新开始抄错题：“没什么啊，我们本就不熟。”
静仪冷笑，轻哂：“不信，要真不熟的话，你们那天怎么同时请假了，还不告诉我。”
而且那天之后，沈鸾的心情好像一直处在低谷，和裴晏也基本没有明面的交谈。
静仪一一将自己的疑惑道出。
沈鸾撇撇嘴，心不在焉：“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吧。”
静仪故作高深莫测，伸出一只手指在沈鸾眼前晃了一晃：“nonono，这不一样。”静仪凑到沈鸾耳边，悄声道，“他们都说，你们这样是在避嫌。”
沈鸾惊讶：“……他们？”
静仪点点头：“就群里那些人啊，说你和裴晏早恋的事被家长知道，所以现在在学校都故意不说话，怕被老师和家长发现。”
沈鸾一时语塞：“又是班群吗？我好像没看见……”
静仪：“你当然没看见了，都是在小群聊的。你要是在的话……”
沈鸾轻飘飘扫她一眼：“你们就不聊了？”
静仪眼睛弯弯：“那我们肯定更兴奋了。”
这可是当着正主的面嗑cp呢。
她拿手肘碰碰沈鸾：“快说，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静仪口吻难掩兴奋。
沈鸾有气无力趴在桌上，敛眸低垂：“没有哪一步。”她随手抛下一个惊天大雷，“他应该有喜欢的人。”
静仪瞪圆眼睛，眼底的嬉笑全无：“什么，不会是你想错了吧？我没见过他和别的女生说过话。”
嗑cp的人最见不得正主亲自下场拆散，静仪好像听到什么惊天噩耗，皱眉再三确定：“会不会是你自己想多了，是他亲自和你说的吗？”
“没明说，不过我应该没想错。”
沈鸾将在超市一事情告知，她轻声嘟囔，“那杏花酥应该就是那个女生喜欢的了。”
许是早读时听见沈鸾那话，静仪一整个上午都精神抖擞盯着裴晏。
但凡有女生靠近裴晏，静仪立刻转头去看，顺便拉沈鸾一起：“你看那个女生，会不会就是杏花酥啊。”
沈鸾被逗乐：“你别瞎给人取名字。”
话落，她还是忍不住回头。
和裴晏说话的是文艺委员，为的是下个月学校的国庆演出。
高三争分夺秒，当然不会有人主动参加。文艺委员说得口干舌燥，费了一大番功夫，也没换来裴晏点头答应。
她失魂落魄拿着报名表离开，继续下一轮的游说。
静仪失望收回视线：“原来是为了表演的事啊。”
沈鸾跟着坐直身子，心口说不清道不明。既想知道裴晏喜欢的是何人，又怕自己知道了会失落。
百感交集。
静仪悄悄凑近沈鸾：“不过沈鸾，你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吧？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你们之前……”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
课间吵吵闹闹，裴晏不知何时站到沈鸾桌子旁。
少年眼睛低垂：“你有话和我说？”
沈鸾一惊，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裴晏漫不经心：“那你上午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偷看被发现，沈鸾耳尖泛红：“我，我那是……”
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理由，一旁的静仪已经抢过话，她直言了当。
“裴晏，你有喜欢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