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黎灵灵慌不择乱地点开手机，确认般地看着李钦臣的新头像。
她挑的熊猫头非主流表情包是大家默认的屌丝专用图：花红色的大棉袄，菊花一朵朵盛开，戴着绿色的头巾，熊猫脸上还流下两行蓝色眼泪。
Qin:【现在呢？】
“……”
现在，更晦气了。
厕所的两道门相继打开，刚才隔空喊话的两个女生出来后正好看见杵在那的黎灵灵。或许是想到刚才在说她新同桌，这会儿表情都有些怪异。
来她旁边洗手的那女生走之前没忍住，返回来拿着手机问她：“诶问一下，这个真是你同桌的吗？”
黎灵灵看着那上面搜索出来的页面，残忍地点头：“对，他这人喜好就这样。”
“……”
紧接着于悠也推开门出来了，老早听见八卦就凑过来：“他喜好什么样，到底是什么熊———”
话音在看见那个花棉袄熊猫头的一瞬间也止住了。
于悠迟疑：“他，他看上去明明也不像搞笑男啊。”
黎灵灵笃定：“是啊，他就是单纯喜欢。”
拿着手机的女生：“可是他真的觉得这个……好看吗？”
黎灵灵：“不觉得好看也不会用来当头像了。”
“好吧。”女生内心似乎挣扎了会儿，下定决心，“没关系，他这种奇特的审美，说不定就好我这一口呢！帅哥有点特殊癖好也正常，等我追到手，我再慢慢调.教他。”
“？”
黎灵灵想撬开这美女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几斤棉花。
洗过手，黎灵灵和于悠一起往楼上走，想了半晌发出不解：“为什么李钦臣不理人，微信头像这么奇怪，追求者还蜂拥而至？”
“因为长得确实很帅啊，有人可能就喜欢这种不好追的人吧。”于悠也在回忆那个震撼到自己的熊猫头，感觉好笑，“话说你为什么对他总是这么大敌意？”
“又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喜欢他。”
她说完这句话，正好踏进教室门。班里在拖地大扫除，没剩多少人在，黑板那都是湿哒哒的。
桌椅已经被搬开，李钦臣独自坐在窗边那张桌子的桌沿，腿长得能直接踩在地上。
少年微微勾着冷白修长的脖颈，白炽灯打在他青涩的几截棘突上，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似乎在发信息，听见这道声音时正好抬头看过来。
黎灵灵看着他手里的手机，猜想他应该在和刚才那个来加他的女生聊天。
看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散漫样子，和花孔雀，花枝招展，花心大萝卜似乎一点也不沾边。
黎灵灵没打算和他进行熊猫头头像到底如何的交流，她本意是想走过去把自己桌上的书整理好。
但刚拖过地的地板太滑太湿，她一脚没留意滑了过去，踹飞了挡在面前的凳子。手疾眼快之下，往旁边伸手抓住一切不让自己摔倒的东西。
黎灵灵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边上李钦臣的手臂，而他也在那电光石火之时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彼此目的一致，力道都很大。
凳子飞出去时发出很大的噪声，“哐当”的响声引起班里各个角落的人的注意。
于悠在讲台那收作业本，看清他们的姿势和相互之间的动作后，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开口：“灵灵！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别打他啊！”
黎灵灵：“……”
李钦臣：“……”
她后衣领被揪着，颈部也勒着，脸都都红了点。咳嗽了声，往后使了个眼色：“你还不松手？”
“我松手你就摔了。”
被她抓住的手反握住她，给她借力先站好。李钦臣低眼，还没来得及整理被抓皱的衣服，突然被几个男生一把从后面抱住。
樊羲那伙人拿着篮球回来，就看见刚刚这一幕，一个个都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好你个转学生！不知道深中是谁当家了，敢欺负我们灵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黎灵灵很懵逼：“哎不是———”
“灵灵你放心，早就知道你看他不爽了，兄弟们这就帮你搞他一顿！保管他明天服服帖帖！”
周峥和樊羲两个臭皮匠，生怕忠心表达不够，边抱着李钦臣往外拖，边招呼两个人拦着黎灵灵：“没事的，我们有分寸，顶多帮你断他一只手！”
“樊羲你他妈有病啊，他没欺负我！”
黎灵灵暴躁的声音在后面于事无补地响起，但走廊上那伙男生早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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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变成统一的大扫除之后就等于提前放学，住校的回寝室洗头发洗澡，走读的就相继都回家或者出门下馆子。
刚才那群人哄哄闹闹把李钦臣带到了教学楼下，才一个个松开手。
樊羲指着他鼻子：“你！”
“我？”李钦臣这才得空，闲闲地扯平T恤下摆，眼皮都没抬，“要单挑还是一起上？”
“我靠！你这语气好狂啊。”樊羲换了副面孔，手拍上他肩膀搂着出校门，“兄弟，我们逗你玩呢。”
周峥也拥上来：“是啊，没真想打你。这不为了哄哄灵姐嘛，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你火气很大。”
李钦臣：“都看得出来？”
“眼睛智力正常的都能看出来啊。”樊羲比他矮点，搂他肩膀都有些费劲，说到这又有点同情地安慰，“可能是她闺蜜上学期转学走了，又来了一个男生当她新同桌，她有点不爽老罗这个安排吧。”
“对，这个也有可能。”
李钦臣轻皱眉：“你们很了解她？”
“那当然了，好歹认识这么久。”周峥搭腔，“我们灵灵人不坏的，很可爱一小姑娘。我还记得高一那会儿我饭卡丢了，补办要搞好久，靠着她救济才活了半个月。”
“还有我还有我，之前年级里优等生贫困补助金被二十班那个二世祖混子给申请领到了，还是黎灵灵帮我要回来的。”
“她好像是只对你有点意见，可能你长得不合她眼缘？”
樊羲拉着他往老街的饭馆那走：“你包容包容她，能忍就多忍忍，处久了就知道她多好玩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把黎灵灵夸了一通，问他：“怎么样，是不是还挺诧异她人缘的？”
李钦臣下颔绷紧，眼里多了几分晦涩的情绪：“没有。”
他一直知道她有多讨人喜欢。
也有点庆幸，这两年她认识了很多朋友，成了更好的人。
樊羲他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看得出黎灵灵是单方面针对，但也不希望转学生对黎灵灵有不好的看法。
自认为说完这些，黎灵灵的形象都该在李钦臣眼里升华了。
一伙人慢悠悠地拐过一条胡同，走前面的那男生喊了句：“羲爷，看到吴鹏那狗.逼了！”
刚说完，对面那群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两派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边的男生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都穿着校服，肩宽而笔挺。
另一边的则穿着各色的T恤和花衬衫，有的还露出花臂纹身，头发做过烫染吹，一个个的正在吞云吐雾，脚边上还有几瓶喝空了的啤酒罐子。
他们有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为首的吴鹏脸上伤口还没消肿，狞笑着丢开了手上的烟：“哟，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你这孙子不会就在这特意蹲你樊爷爷吧？”
樊羲边说，边把手上篮球递给了李钦臣，顺势把他往旁边推了推，默认他是好学生不会打架的意思。
吴鹏这边人多势众，并不怕他，冷笑一声就往前大步走了过来：“我要不是看在黎灵灵的份上早削你了，你今天真是找死！”
两边人都不甘示弱地扭打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李钦臣抓着篮球懒洋洋地靠在墙边观战，漆黑眼眸垂着，有几分不解地看向刚才似乎暴露出了一些不明信息的吴鹏。
樊羲扯过吴鹏衣领，一拳打过去又撂下一句：“你都是她前男友的兄弟了，他能是什么好东西？少你妈的再跟黎灵灵扯关系，你配个几把！”
有个红色卷毛往后抄起棍子，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中二期的男生们仿佛把打架当成家常便饭，个个有点劲就莽撞地往外乱使，场面在一瞬之间就变得混乱不堪。
李钦臣立在旁边像是个事不关己的人，只是有些走神，嘴里喃喃一声：“前男友。”
没有人为他解答疑惑，都在忙着打架。
直到一个平头男“哐”地一声，被人猛地往后踹到了他身边。
角落里的李钦臣在这场“恶战”里并不显眼，手里的篮球被平头男的棍子无辜打掉。
他没去捡，终于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黎灵灵的前男友是谁？”
平头男愣了下，老老实实回答：“我鹏哥的兄弟啊，沈帆。”
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前男友。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他们怎么谈上的，又是怎么分手的？
李钦臣喉结滚了滚，眼尾褶线窄而锋锐，并没意识到周身的戾气已经毫不掩饰。
他侧头“啧”了声，刚才明明还很平静的情绪里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偏偏那平头男已经发现他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找死地举起棍子，趁他不备要打下去。
“操———”
棍子被强势的力道反握住，平头男整个人被锤到贴着墙面。斑驳的墙灰因受力而抖落下来，随之平头男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李钦臣一动手，无疑惹起其他人的注意。
旁边三个男生带着家伙就围了过去，没多久，拳肉撞击和惨叫的粗鄙辱骂声相继响起。
“峥仔！这转学生可以啊。”
“何止叫可以？”周峥抬膝顶了下前面这人的肚子，抽空回答一句，“看他那几下，感觉比我们还能打！”
樊羲他们方才还想着脱身去帮忙，但转眼一看，因为人数少而落于下风的战况已经在李钦臣的加入下强行逆转。
李钦臣周边慢慢地倒下了一大片人，少年动作凌厉，手背上的青筋突戾，凸起的筋脉蔓延至整条小臂。
他话不多，动手时也是不声不响的，这会儿看上去反倒有种格外的野蛮张狂。
最后他把一个花臂壮男拎起，不耐烦地砸在了带头挑事的吴鹏身上。
这下全倒了。
李钦臣甩了发麻的手臂，捡起那颗滚到自己脚边上的篮球。嚣张中又有几分不多的礼貌，俯身问：“可以结束了吗？”
吴鹏捂着冒血的鼻子，一副被打怕的模样，慌忙点头。
……
巷子里刚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如今只剩下几只在翻了的垃圾桶那找粮的野猫。夕阳快要落下，热风吹动树叶叶片，十分惬意。
吃完饭，只剩下樊羲和李钦臣同路。
樊羲从兜里拿出包烟，递过去：“来一根？”
李钦臣接过来咬在唇边，爆珠“咔嗒”被咬破，薄荷味散发在口齿间。翻盖打火机发出一声响，点燃了烟丝，猩红色的火光蹴然亮起。
他抵着唇沉沉地吸了口，随意地倚着身后的公交台。低眸时，下颚线锋利而流畅。
樊羲眼看着路边两个隔壁高中的女生表情害怕又惊艳，直愣愣地往他身边的李钦臣这里瞧，有点想笑。
他转过头，抹了把额间的汗：“诶转学生，你还挺深藏不露啊！还以为只是个招小女生喜欢的小白脸呢，没想到这么牛逼。”
李钦臣黑发微凌，笑了声没说话。
他指间懒懒地夹着根烟，指骨轻蜷，抖落了一圈烟灰。
樊羲拍拍他肩膀：“看，今天的晚霞好漂亮！”
临山靠海的城市，云朵都是大片大片集结的，随处可见浓积云。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堆积而起，厚到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夏日晚霞在夕阳暮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梦幻泡影般的粉紫色。
饶是在这里看了这么多年，樊羲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
而李钦臣只看了一眼就低头，轻喃了句：“我见过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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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曦，@周峥，@所有人，都死哪去了？】
【你们要是敢打李钦臣你们就完了，都准备给我死！要说几遍啊？他没欺负我，我有这么容易被人欺负吗？】
黎灵灵吃完晚饭，终于看见了樊羲他们在群里回她的信息。
周峥：【我们哪敢打他啊，跟你开玩笑呢。】
樊羲：【没打，放心。今天开始我们多了一个好兄弟，明天回学校再跟你细说。】
他们说的什么玩意儿？
黎灵灵一头雾水，又点开熊猫头头像的聊天框：【你挨打了吗？好了这次算我的错，我不知道樊羲他们会莫名其妙发神经。】
“……”
平时一向秒回的账号，此刻极为安静。
黎灵灵看着流泪的熊猫头，仿佛看到了一个被群殴的委屈少年。她的愧疚快要淹没眼睛：【李钦臣，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们暂时和好。】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她拉低了面子没有回答，也有点怄气了。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开，在书桌前开始打开了作业。
魏女士在11点半时端上来一杯牛奶，提醒她：“今天怎么学到这么用功，喝完赶紧睡觉。”
手上那套理综卷子已经被全盘过一遍，根本没有不懂的地方。黎灵灵异常乖巧地点头：“知道了，谢谢妈妈。”
房门被关上，她忍不住又点开手机看信息，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李钦臣的好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Qin：【没挨打。】
Qin：【刚在洗澡，手机忘记充电了。】
Qin：【和好的话还算不算数？要去吃关东煮吗？】
顾不得太多，黎灵灵直接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这次倒是很快被接通。
李钦臣那边通话中能听到风声。他声线低哑，咳了声：“黎灵灵？”
她一下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抿了下唇：“吃！”
“嗯？”
黎灵灵紧张地手指都掐在手心，说：“吃关东煮，你现在睡了吗？”
“没有。”他笑了下，“我在你家门口。”
她“蹭”得一下站起身，从自己的窗口那看过去，果然在路灯下看到一道颀长高瘦的黑色身影。
黎灵灵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推开椅子：“那我现在下来。”
李钦臣点头：“好，顺便带上我儿子。”
她呆了一秒：“什么？”
“我说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