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再嫁

作品:终极反派妻管严| 作者:古钴| 分类:都市言情| 更新:2022-03-08| 下载:古钴TXT下载

211再嫁

大红色的喜袍用了最软最薄的蝉翼纱来做,用来坠袍角的全是纯金做扣的红宝石。新娘子的盖头上拿金线绣了双凤抱牡丹,四周缀以万千祥云。

“夫人,小心。”

春儿、碧桃、二丫、小怜和小诗都在房中,春儿和碧桃给新娘子盖上了盖头,再把镶红宝石的金头冠给新娘子戴上。小怜和新娘子整着袍角,小诗捧着饰品盒,二丫从饰品盒里拿出那支红宝石的百子千孙镯,往新娘子刚涂了滑腻香膏的手腕上推去。

“夫人~夫人!吉时到了!”

门外有人来喊,原来是一群玉雪可爱的小童。小童们个个手上都有个装花的篮子,篮子里全是刚摘下来的花瓣。有些花瓣新鲜的还带着露水。

盖着盖头的新娘子颔了下首。春儿见了便往门外道:“知道了!夫人这就出来!”

很快,卧房的门就打开了,小童们见了穿金戴宝的新娘子,个个都把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了:“哇~~!”的声音。

盖头之下,新娘子抿唇而笑。正红色的唇膏她好久没擦了,今天擦上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春儿碧桃她们都说她擦这个颜色好看,可是她总觉得这颜色太艳了,自己擦这么个颜色实在是显得不够庄重。但浣剑、珍珠和玛瑙说得也对……难得大喜的日子,自然当像以前一样,爱擦什么爱用什么就擦上用上。

“新娘子好看不?”

见小童们挡了路,小怜和小诗都甩着袖子把小童们赶鸡肝鸭似的往旁边赶,就怕误了吉时。只有春儿含着笑问了小童们一句。

小童们听见春儿的问话,顿时点头如捣蒜说好看。虽然他们来之前大人们早就嘱咐过他们今天只许说吉利话,但他们都是好孩子,而好孩子是不说谎的!所以他们是真觉得新娘子好看,这才说新娘子好看,可不是为了大人们手里那几块桂花糖!

@无限好文,尽在

小童们一叠声的赞美里,新娘子羞了个大红脸。她连忙抬脚往外走,身边的二丫等人立刻跟上,给她捧盖头的捧盖头,拉裙摆的拉裙摆。

——谁说传统的东方喜服不能和西方的婚纱相结合?新娘子身上的喜服宽袍大袖,层层叠叠的裙摆却足有三米长。

拖在地上,绯红如火的蝉翼纱被风一吹就微微飘起。上层绣着的凤凰就像是真的飞翔于中层的华贵牡丹上一般,而牡丹又真如同生在了下层的祥云间。

新娘子、庄梦羽是想说自己这把年纪了,这种阵仗怕不是就免了吧。无奈那个要娶她的人死活不同意,硬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搬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塞到裁缝和绣娘那里,要裁缝和绣娘们给庄梦羽做一身举世无双的喜服。

庄梦羽哭笑不得。想劝那人说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折腾什么?结果那人还不高兴了,还跟她怄了好几天的气,把她闹得最后还温言软语安慰了一番。

八抬大轿前站着浣剑、珍珠和玛瑙。三人早就哭得不成样子,见了庄梦羽却是笑得跟盛放的花似的。

欧阳姑娘和佳薇姑娘也在一边,两人都是又哭又笑,身后一帮孩子也是个个抹泪。这些孩子们大多是女孩儿,庄梦羽和她们都熟,说起这些孩子的身世来,也是个个都记得门儿清——毕竟是重男轻女的古代社会,被扔被卖的女孩儿太多太多。梦涯学舍里收留的女孩儿们一茬一茬地长大了,又四处捡回来一茬一茬被抛弃的女娃儿们。

庄梦羽怜惜这些女娃儿,半是将这些女娃儿当作自己的亲女儿来养,半是将这些女娃儿当作自己的小徒子来教。后来徒子出徒孙,徒孙带出小徒孙,今天小徒孙甚至还带着小小徒孙来了。

蝉翼纱之下,庄梦羽红了眼圈,湿了眼眶。

这辈子她虽然没有做过一次孕妇,但她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她的孩子们还个个都争气。

上了轿子,庄梦羽听见喧天的锣鼓与唢呐声。她恍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嫁人时那人也是搞出了好大的动静,虽说有自己的“合谋”吧,但那人还真是肯下血本。

她第一次坐上花轿是在大梁的京城,这次却是在关外的安宁镇。

对,曾经那个被她一手发展起来的无名小村落如今已经成了关外一大镇。这个镇子是中立的自由贸易点,不依附大梁,也不投靠北凉。平时不惹任何部落,哪一个国家也别想把手给伸过来——安宁镇的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里的男儿个个血性,这里的女儿家人人从来不因为自己的“出产配置”而自觉低人一等。

这里从来不用“男人”和“女人”来区别对待人类。学习的自由这里人人都有,上升机会与上升渠道公平地对每一个人开放。

安宁镇不是任何人、任何势力的附庸,安宁镇就只是安宁镇。想要赚钱、想要最新的科学技术、想要最好的科技人才就到安宁镇来。但进了安宁镇就要遵守安宁镇的规矩,不守安宁镇规矩的人也别怪安宁镇的人不客气——我们待人客气不等于我们是软柿子好欺负。

花轿随着吹吹打打的声音走遍了整个安宁镇,家家户户都走出门来送上自己的祝福。有的人家不擅言词,便拿了花瓣来洒。有的人家好文采,便大声赞美庄梦羽,恭喜庄梦羽喜结良缘。还有人家特别朴实,做了香甜的糕点出来,塞到跟轿的浣剑等人手里,要大家甜甜嘴垫垫肚子。

花轿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接人的地方,庄梦羽差点儿都睡过去了。

没错,庄梦羽这次结婚,可不是她等人夫家来迎接,而是她去夫家迎人过门。

浣剑和珍珠的搀扶之下,庄梦羽下了轿子。她一眼就看到那个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家门口,一脸嫌弃的糟老头子。

“太晚了!”

眉须皆白的糟老头子凶巴巴的,胸口一朵大红花看得庄梦羽想笑。于是庄梦羽还真的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遂被糟老头子凶了。

“你个老婆子又丢下我去哪儿闲逛了!……你还笑!再笑假牙就要飞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薛无涯居然还是个傲娇呢?傲起来只能让人感觉到娇的那种傲娇。

七十八岁的庄梦羽笑够了,揉揉自己酸痛的肚子,朝着糟老头……噢不,是八十八岁的帅老头薛无涯道:“晚又怎么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无论多晚,我总是会来和你在一起的不是?”

帅老头一愣,面上刚要因为被哄而松弛下来就又是一凛——这个老婆子坏得很!成天就知道哄他!哄着哄着经常就把他哄得连原则都没有了!什么都原谅她了!

她也不想想自己等这天等了多久……五十八年啊!整整五十八年!……等等,是五十八年吗?还是五十九年来着?不管了,五十八年和五十九年也没差。最近自己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就不为难自己掰着指头去算了。@无限好文,尽在

“哼!”

帅老头别扭地把脑袋扭到一边,大有“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你哄!你再多哄哄我我才跟你走!”的架势。

“不要气了嘛,再气就不好看了。你看你都快九十岁的人了,一张老脸上这么多皱纹,再气两下还能看?我可不想娶皱纹怪,你要气成皱纹怪我就去娶其他好看的小伙汁了。”

庄梦羽说罢转身要走,步子都还没迈开呢,身后那凶老头就一把将她抓了回去。

“我!不!许!”@无限好文,尽在

凶老头凶巴巴地握紧了庄梦羽的手就不松手,他身后的铁马忍了半天也没能忍住笑,只能捂了嘴低下头,“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薛无涯没好气地瞪了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的铁马一眼。

金戈不在,与之相对的是珍珠和金戈的孩子代替金戈站在了金戈的位置上。去年的冬天金戈说病就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

金戈的去世其实也是推动了庄梦羽与薛无涯结婚的原因之一。

——庄梦羽的命是保住了,可薛无涯那一刀正好洞穿了庄梦羽的小腹,给庄梦羽的子.宫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闾子平和齐启明光是救下庄梦羽的命都已经是奇迹,而奇迹这种东西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不可能接二连三地发生好几次。

庄梦羽对生孩子没什么执着,没有孩子没有老公的老年生活她自己早早地就规划好了,事到如今也不会因为怀不了孕,不能生孩子而自卑。

她可是比那些只会生孩子的女人能做更多的事,造福更多人的人。徒子徒孙无穷尽,自身的意志与事业都有人继承的她哪里会拘泥于什么血脉不血脉的。

但薛无涯是个古代人。他这个古代直男以前不要孩子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给仇人做了牛马,宇文广一脉覆灭、趁风成为大梁的皇帝之后,薛无涯已经是报仇雪耻,也就没有不要孩子的理由。……不如说,在把开枝散叶看得尤其重要的古人眼中,孩子非常重要,生男孩儿“继承香火”更是比一个人的事业还要重要的成就。

庄梦羽是喜欢薛无涯的,但就是因为爱着薛无涯,她才想让薛无涯一直陪着自己丁克也挺不公平的。

一开始同意丁克的老公婚后各种出.轨的新闻她看得还少?与其在婚后因为没有子嗣和薛无涯慢慢消磨对彼此的感情,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结这个婚。

薛无涯要是在她身边感觉累了,要是薛无涯开始看不惯她“牝鸡司晨”了,要是薛无涯始终还是想为薛家留下血脉了……那大家好聚好散,也不用说谁对不起谁。

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庄梦羽和薛无涯成过一次婚。可那次婚姻里薛无涯太妥定两人是分不开的关系,竟是不好好听听庄梦羽的意见,没事总把庄梦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庄梦羽可不愿意那种事情再发生一次,薛无涯再向她求娶,她要么拿玩笑话敷衍过去,要么一拖再拖。

薛无涯也发现庄梦羽不想与自己成亲,这才痛定思痛。两人都沉静下来,彼此磨合着适应对方的脚步。然后这一走,就是近六十年的功夫。

其实庄梦羽觉得不结婚挺好的。因为她与薛无涯彼此都怕失去对方,所以反而能走进到对方心里更深的地方,聆听对方的心声,细细地去感受对方的感觉。

只是金戈的离去就像是在庄梦羽的耳边敲了一记响钟,告诉她:你们年纪都大了,指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

生的时候你们需要作为不同的个体,各自向阳而生。可死后你与薛无涯同穴却不给他一个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名分,这合适吗?

老牛老马难过冬,又撑过一年冬天的庄梦羽发现从今年的春天开始,自己的身体就没有像往年那样迅速地好起来。到了夏天,自己已经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了。

庄梦羽明白,这是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的讯号。所以……

她想替给了她六十年幸福生活的薛无涯实现最后一个心愿。因为薛无涯的这个心愿,只有她可以实现。

“薛无涯,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

满脸皱纹的两人相视而笑。庄梦羽眼中的薛无涯还是那个一身红袍、一头白霜的翩翩公子。薛无涯的眼中,庄梦羽还是那个眼中满是闪闪亮亮的小星星的活泼姑娘。

被薛无涯握住的手回握了回去,庄梦羽和薛无涯牵着手走了一段,两个老年人慢吞吞地拜了天地,拜高堂的时候顺便拜了拜公孙玉和趁风的牌位,又夫妻对拜。

没有人催促他们。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流泪都在哭,庄梦羽自己却是咧着嘴不停的笑。

浣剑、珍珠和玛瑙哭得最厉害,差点儿哭晕了的三人被自己的孙子孙女们搀着扶着,铁马老头更是怜爱不已地给自家的老婆子擦眼泪,羡煞周围一群小年轻。

毕竟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洞房自然是不闹了的。留下一群亲朋好友在外喝酒吃菜,薛无涯背着庄梦羽回房。

人老了,精力不如从前。庄梦羽又不是薛无涯这个铁打的老家伙,一双眼皮早就打起架来。她这一身华服看着精巧华丽,实际上袍服之下已经是空荡荡的。庄梦羽这把老骨头在薛无涯的背上,几乎让薛无涯感觉不到重量。

“……梦娘,别睡。”

“唔……”

薛无涯忍着心酸,中气十足地朗声道:“咱们还没洞房呢。”

“呸你个老不要脸的,这把年纪还想着洞房……”

庄梦羽笑骂了一句,应该是环着薛无涯脖子的手已经没了知觉。人也像是要化为一缕青烟飘到天上。

“我可是想与你洞房想了五十八……五十九年呢。”

就算薛无涯背上的庄梦羽看不到薛无涯此时的表情,庄梦羽也知道这个自打她醒后就泪腺特别脆弱的男人又流泪了。

她想让他别哭了,却又觉得他哭哭也好——女人哪有不喜欢自己爱的男人为自己哭的呢?当然了,她更爱薛无涯朝着她笑。

“呸……就这么点儿小破事还值得你想这么多年。”

“……体谅下一直想自称你夫君,却等了差不多六十年才又等到这一天的我啊。”

薛无涯笑着打趣。两个老家伙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没办法嘛,他们都老了呀。

“夫君……”

庄梦羽感觉自己身下的男人猛地一颤。她心里顿时又是甜又是酸。

“对了夫人,”

“嗯?”

“为夫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强撑着眼皮的庄梦羽终于还是闭上了双眼。她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听着薛无涯问她些在这种时候并不重要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那么多的女孩?我二十六岁那年就想问你,却——”

“啊……你说这个……”

庄梦羽在朦胧中又想起那天,薛无涯抱着自己骑在踏雪上。那天,她随口就给欧阳姑娘的学舍取了个“梦涯学舍”的名字,还说梦涯学舍就是自己和薛无涯的孩子。

现在看来,她那时也算是一语成谶。梦涯学舍果然成了她和薛无涯的孩子,所有梦涯学舍里出来的孩子,都是他们夫妻孕育的孩子。

想学文的找庄梦羽,想学武的找薛无涯。……无论是喜欢打算盘的男孩子和喜欢舞刀弄剑的女孩子都是值得他们骄傲的好孩子。

“……我那个时代啊……许多女孩子都、生活的……不好……”

就因为生为女孩,很多女孩没有出生的机会。就因为生为女孩,很多女孩失去了活下来的机会。就因为生为女孩,许多女孩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

就因为生为女孩,很多女孩失去了活得像人的机会。

“蝴蝶、效应……我应该跟你……说过?”

“说过。就是一只蝴蝶扇了下翅膀,另一个地方就产生了风暴,对吧?”

薛无涯能把自己的话记得如此清楚,这让庄梦羽开心极了。她眯着眼睛,幸福的就跟只暖阳下的猫咪似的。

“嗯……”

“所以呀……发现自己穿了个古代世界的我……就决定了、我……要做、蝴蝶……”

哪怕她只有一扇翅膀的力气,她也要用尽全力地扇动翅膀。

为了在未来,能有更多的人生活在更加美好的世界里。

薛无涯脖子上的手松了。薛无涯的眼泪成串的掉下来,落在铺着绣了成双鸳鸯的锦被上。

轻轻地把背上的庄梦羽抱到床上去,揭开庄梦羽半透明盖头的薛无涯吻了吻庄梦羽的嘴唇。

——他心悦的女子定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她用她的一生贯彻了自己的意志,也用无限的温柔与温暖让没血没泪的自己成为了人。

“等着我,梦娘。”

握着庄梦羽的手,薛无涯笑看向一脸安稳平静的庄梦羽。

“欠你的我还没还完,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