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婚后
婚礼是在求婚后的次年一月举办的。请了两人的一些亲朋好友,包含杨侑然的两对父母， 舅舅全家,江亦的家人、学院的教授。
求婚拍摄的海底与鲸共舞的视频被剪成二十秒拿出来播放， 简单的仪式过后，黄昏时分，杨侑然抢过主持人的话筒，请大家进入舞池跳舞：“谢谢我的父母们，长辈们，朋友们,今天来参加我和江亦的婚礼。大家尽情跳舞,我来伴奏助兴。”
陈方如和杨利鸣在舞池边缘。
陈方如说：“我是看着羊羊长大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钢琴的。”
这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之前只是看网上的综艺视频,没有实感,现在亲眼见了，冲击力更大。因为杨侑然已经完全长成了、二十年前她所期待的模样。
他耀眼,自信，戴上面具时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杨利鸣说：“没准是他在香港的时候学的,那时候不是离开我们去念本科念了四年吗？”
“有可能。”陈方如点头，并决定去问问。
杨侑然对此的回答是：“当时为了做明星,自己看了点视频就学会了。”
陈方如凝视他良久，叹气：“妈妈养了你这么多年，才发现一点也不了解你,羊羊，你现在太好了，也让我很骄傲。妈妈收藏了你的的专辑CD，在家也很喜欢听。现在看见你结婚了,有了幸福的生活，也很欣慰。”
“妈，我现在这么好，是因为你们培养了我。”杨侑然坐在琴凳上，以一个仰头的姿势说话。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学钢琴的，”陈方如表情出神，然后笑了笑，比划，“那时候这么高啊，脚还要踩个小凳子才行。吕先生成了世界级的钢琴家，他家的哥哥你记得吗，就比你大两岁，小时候就皮，现在在华尔街工作，没有像他爸爸期望的那样去做音乐，但也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杨侑然恶劣到没救了，但因为是孩子，只能纵容，纵容着纵容着，也不见好，变得更坏了。突然间杨侑然又好了，成了现在这副优秀的模样。
她去美容院做脸，音响里放着儿子的歌，她去商场里买衣服，有歌手路演在唱儿子的歌，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变得无人不晓。
“你爸爸正在跟江亦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陈方如看过去，看见江亦特别高，比杨利鸣高半个头，俯视他。同样的西装革履，但体格差距大，状态也不一样。黄昏下，一代人正老去，一代人正年轻。
后面赵与墨也过来了，给杨侑然说了些祝福的话，最后道：“爸现在不知道我性取向，还等着我二十五岁了，结婚生子。妈不让我说，怕气到他，我今天看见他参加你婚礼，笑容满面的模样，我心里突然就……就觉得，他是不是也可以接受我？”
杨侑然说：“爸那个年代的人，他传统，希望你有个传统的家庭，有妻有子。以前他也是那么要求我的，让他一时半会改了，恐怕很难。不过，我们江教授说，以前他美国的实验室有人造子宫的课题，听说现在的技术发展到只用分裂个体细胞就可以进行培养，我爸要是就是想抱个孙子，你可以选择这条路。”
赵与墨苦笑，现在他生活过得好了，不再为钱的事发愁，不用担心下一秒是不是会被合租的室友半夜打游戏的声音吵醒而敢怒不敢言，也不必担忧被房东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但又平添了许多新的烦恼。像不论他在网上发什么，都会引起一片谩骂，最后又稀里糊涂地证明他是正确的，也会有人来对他道歉。
原来有钱了烦恼就会消失这种事是假的，人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欲望。
“谢谢你，Roy，我会考虑的。不好意思你婚礼的时候跟你说这些，我实在不知道跟谁说了。”
杨侑然说没关系：“你最近是单身吗，没有恋爱？”
“本来在网恋的，结果那个人……”赵与墨端着红酒杯，欲言又止。
杨侑然笑了笑：“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赵与墨：“也不是……你和你前任，应该没来往了吧。”
“姜凡？没来往了，你网恋的对象是他啊？”杨侑然露出了然之色，书里毕竟就是这样写的，没有外力因素干扰的情况下，一些都照常。
赵与墨表情有点尴尬：“之前是，现在没有了，几个月前他问我索要一些东西，我发现是他……”
杨侑然：“他要了什么，你给了？”
“和公司解约了，换下家，问我有没有人脉……要参加活动，要品牌方赞助什么的……我给他买了几套衣服吧，就变本加厉了。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个很好的对象，就也没联系了。”赵与墨说。
杨侑然：“他应该还缠着你吧？”
“你怎么知道？对，他还缠着我……”
杨侑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正常的，他这个人很自信的，除非你说你没钱了，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的。”
赵与墨恍然大悟：“原来只用说我没钱了就行吗？那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他说。”
婚礼结束后的下午，江亦就找船把江威和父母送到普吉岛，给他们发了几万块，让他们去跟团游了。
晚上，陆续地也有宾客坐船离开。婚礼举办地点在东南亚，靠近泰国普吉岛的一座很小的家里的私人岛屿，小得只有一栋大建筑物，和一座守岛人的小房子。
是徐行买给杨婉瑜的，说想要老了过来养老，他也不指望江亦能买得起了，对江亦说：“小江你过来，然然喜欢海，对吧，你身份出国不方便，我和你丈母娘看中了加勒比海的一座岛，东南亚的这个呢，就送给你和然然，给你俩当新婚礼物，这里离机场近，坐船去普吉岛一个小时，生活上方便。然然过惯了好生活，跟你吃不了苦。”
“谢谢爸，岛就不用了，我会给他买。”江亦用平静的、小辈的语气低头回答。
“我知道你有心。”徐行揽着他的肩头说，“不过你的工资还是太低了。”
“小岛还是买得起，暂时来说需要咬咬牙，再过几年就不用了。”江亦道。
徐行因为对江亦的财产情况没指望，只调查了他有没有负债和身体健康情况，就允许了他和杨侑然结婚。
谁知道他现在说这话，听起来像大话，徐行稍感意外，又说：“你知道买岛要多少吗？”
“找中介问过，”江亦没有秘书，他的方式就是上网查找并打电话问中介，说，“目前我看中了在巴哈马的一座小岛，岛上有一栋泳池别墅，挂牌价是两千万美金。”
徐行越听越熟悉。
江亦说：“听说有人在和我竞争，所以我要快点考虑。”
徐行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你看中的岛，不会在格兰德巴哈马岛附近？距离自由港市中心约30分钟船程？”
江亦点头，意识到了，问：“爸，是你要买么？”
徐行：“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你眼光还行，等你买给然然了再说吧。”这会儿的徐行还不觉得江亦能买得起，至少一时半会不可能，除非他误入歧途，贪污科研资金了。
直到这天晚上，高秘书调查了江亦详细的资产报告给他。
高秘书：“江亦，A大生物工程系教授，名下有多个干细胞成功课题，多项专利营收，算上房产，合计五亿元的身家。”
“他还真买得起？”徐行把嘴里的雪茄夹在手里，想起今天在婚礼现场看见江亦父母的样子了。
说实话一看就是普通的农民，有点怯也不敢说话，穿了西装也不像有钱人，和江亦稳重的气质大不一样。
江亦再稳重，学术名声再大，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教授。原来还是有赚钱本事的。
徐行虽然意外，但江亦的资产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多一个零可能还会让他惊讶一把。
“买个岛，做点基建，再买艘游艇就能把他家底掏空了，算了，既然小江和我看中了同一个，那我买下来送给他和然然。”徐行说着，让高秘书联系卖岛的。过了十几分钟，高秘书拿着电话回来：“徐董，岛买不了了，那边说卖出去了，就在刚刚。”
“什么，卖出去了？”徐行坐起身，“成交了？不行就加钱。”
高秘书说：“那边回复，买主也是中国人，今天给了意向金，我想会不会是……”
徐行：“江亦？还真有可能，他要把家底掏空了？真这么舍得，败家啊这小子，把他喊过来我问问。”说着他败家，徐行还是意外地笑了。
高秘书说是，旋即顿了顿，道：“不过徐董，现在这个时间太晚了，是不是不方便去喊江教授啊？”
徐行也反应过来了。
今天是儿子和江亦的婚礼，现在婚礼结束刚一个半小时而已。
徐行说：“算了，明天问，别去打扰了。”
房间里。
江亦在阳台待了一会儿，打电话和国际汇款，敲定了买岛的事。
进房间，杨侑然不在卧室，浴室里亮着灯，江亦入内，杨侑然正在按摩浴缸里玩手机。
杨侑然从屏幕抬起脸来，他今天很高兴，一直都是笑意盎然的模样，他问江亦：“你打完电话了？”
江亦：“嗯。”
杨侑然：“我发现你挺喜欢乱花钱的。”
江亦：“嗯？你爸给你说了？”他没告诉杨侑然自己在半小时前买了什么，是打算以后建设好了，在一年后的结婚纪念日带他去。
杨侑然莫名其妙，歪着脑袋：“管我爸什么事。我是说，你……你是不是经常看我直播？”
直播？
江亦一下就知道他指的乱花钱，和他下意识以为的不是一回事。
“偶尔看。”江亦一边回答，一边解开领结。
杨侑然：“还喜欢给我刷礼物？买嘉年华，放烟花，听我喊哥，要不要点歌？”
“是。”江亦承认了，解开衬衫纽扣。
杨侑然目不转睛，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胸肌的沟壑上，默默地往水下沉了沉，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来。
江亦光着肌肉健美漂亮的上身，侧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侑然：“099？”
江亦：“……嗯，怎么发现的？”他解开皮带，裤子垮在脚踝，露出黑色丝质的长西装袜。杨侑然看不得这个，脸上看得发红，他回答说看IP：“我在哪，099就在哪，你说奇不奇怪？我当然要怀疑了。”
“原来是我出了纰漏，才被你逮住了。”江亦随即跨进浴缸，坐下后，一手摸腰一手抓腿，把人提到自己身上坐着了。
杨侑然因为猝不及防趴在了他身上。
江亦的手掌搭在他的腰上，两只手快要把腰给收拢了。
杨侑然有点痒忍不住动了两下，被江亦按住，声音低哑地说：“别扭。”
“我不是故意的。”杨侑然坐在江亦怀里，侧着头，吻他的脸和耳朵，问了个问题，“哥哥每天给我放烟花，为什么从来不点歌？”
江亦说两只手都托着他，声音很沉：“我喜欢听你唱你愿意唱的。”
杨侑然面热：“我唱你喜欢听的。”
江亦顿了顿：“宝宝唱儿歌给我听吧。”
“你就喜欢听儿歌是吧……”
江亦说是：“因为你不会唱给观众听。”至少他没见过。
是，杨侑然没场合唱儿歌，也确实只给江亦唱过。
但现在这样……他感到羞耻，身体在不自觉地配合江亦一翕一合，导致他咬字和气息都无法精准，对自己唱腔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失控了，声音又喘又软。杨侑然唱三句就唱不下去了，红着脸摇头：“我不唱了。”
江亦说“好听”和“好”。
江亦还抚摸他的头发，说：“叫得也好听。”
十天后。
春节假结束了，江亦还有七天婚假，两人在泰国蜜月，做一些寻常游客会做的事，比如看看人妖，在芭提雅喝酒，回到酒店里做，第二天去看景点和四面佛，但杨侑然这次只看，不拜，连拍照都不拍。
因为他忽然想起，上辈子从泰国回去后，他出了一些小事故，后来为了免灾，他去了一所道观里修行，捐了很多香火钱。有个看起来老得说不清楚话的道士送了他一沓祖传的符箓，说：“你命很好的，父母都不得了，自己的事业好，姻缘也好。不过要小心了，明年有场灾厄要来了，我的符可以替你挡一灾，记得戴在身上。”
当时杨侑然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以为道士说了他父母不得了，事业好他承认，姻缘哪里有？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真会瞎说。他父母都不在了，哪里不得了了？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也叫命好？所以什么说他会倒霉，有灾厄，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符箓他还是有好好地佩戴在身上。
这件事到现在，时空回到正轨，杨侑然才陡然发现，老道士说的每件事都是对的，只是时空错乱，导致了自己的认知偏差。
假期后，江亦回实验室上班。
实验的情况怎么样，杨侑然从来不问，江亦也不会说，实验失败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两人的婚后生活一直规律，在结婚后的第三年，搬了一次家，房子不大不小，离江亦的实验室很近。
杨侑然有个单独的写歌房，在浴室里拥有一个大浴缸。
结婚的第七年，江亦变得更忙碌了，经常加班，晚上回来了还会看报告，推算实验数据，有时候杨侑然睡着了醒来，看见半夜了，老公不在旁边。起床去找，还会看见江亦在书房写论文。
周末了也会开组会，好像实验进展到了一个关键性阶段。
江亦的实验已经很久没有突破性进展了。
十年前，他发现干细胞可以用于治疗一些视力受损的情况，如视网膜色素变性等。这些治疗主要是通过将干细胞转化为视网膜细胞，替代受损的细胞，从而恢复一定程度的视力。
后来他一直致力于非生物移植，和光感受器细胞，以及新生物材料的研究，试图研究出在体外培养出具有光感受功能的细胞，包括视网膜的光感受器细胞。
三项课题分为三个小组，他同时介入，终于在前年有了一次突破性的进展，他们的实验在兔子上成功了！
培养的细胞成功在实验动物身上正确连接到大脑，并与其他视觉细胞协调工作。
然后他们申请了灵长类动物的动物实验，经过政府批准，和超过百亿的一轮资金介入，实验室秘密进了一批实验猴子，开始一轮又一轮地做手术和实验。
那段时间江亦的压力非常大，而实验的特殊性，让他无法和家属沟通，不能和杨侑然聊起这件事，下班回家后，只能通过长时间的拥抱和近乎疯狂的做//`爱来缓解。
今年底，大批量的动物实验的成功案例，使得他们最终通过了许可，得以申请临床实验。
所谓临床实验，就是人体实验，实验室向外界招募了几个残疾人，采集了细胞进行培养，并在专业的医疗机构进行了手术。
江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一个周末，春花烂漫，洒了满湖，他和杨侑然在家附近的公园划船，实验室的医生打电话说：“江教授！临床实验成功了！实验02号病患今天摘了眼罩，经过测试，恢复了一定视力！”
江亦心跳骤然停滞，继而疯狂地跳动起来，他语气镇静地回答：“我在外面陪家属，晚饭过后来实验室，检查一下其他实验人，所有进展对外保密，不能透露。”
坐在船对面的杨侑然：“实验室有事？”
江亦说：“有点小事，晚上再去，不是什么急事，划完这圈，我们去旁边吃个云南菜，送你回家后我再去实验室。”
……
八个月后。
在临床实验从初步安全性和有效性测试到大规模临床试验的整整八个月过程里，江亦不能对杨侑然吐露半个字。
但在确保治疗方法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后，也经过了严格的伦理审查和科学验证，江亦的论文终于得以在国内外各大期刊发表，并引起轩然大波！他的名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江亦也得到上面批准，可以告诉家属，实验的最终结果。
江亦告诉杨侑然：“经过了一年的人体临床实验，今天终于通过了审查，意思是，你可以接受我们用非生物移植的方式做手术，并恢复视力。”
杨侑然嘴里的肉掉了下来。
江亦用筷子把掉在桌上的肉夹起来吃了，并给杨侑然夹了一片新的。
面对杨侑然有些呆呆的表情，江亦以一种还算平常的语气说：“陈教授说，你出生的时候脐带没有留着，他们在机构存放的是赵与墨的脐带，所以你明天和我去实验室，做干细胞提取，等培养成熟了，我们用最好的医生，为你做移植手术。”
杨侑然愣了好久，眼眶毫不意外地跟着酸涩了。
因为江亦是个从不说大话和夸海口的人，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这是真的！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意义是什么，江亦知道。
他控制自己没有哭，抽了抽鼻子，说谢谢，江亦说：“我们是一家人，谢什么？我推动实验的成功，不止是你，也有其他的，和你一样遭遇的人，和我说谢谢。”江亦伸长手臂，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把饭吃了，别哭，眼泪拌饭不好吃。”
杨侑然点点头，说好。
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坏，最好的结果，是一切光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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