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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作品:辞金阙| 作者:春溪笛晓|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12-04| 下载:春溪笛晓TXT下载

第1章

“郑小楼,你这名字难听死了,要不我给你改个名吧。”

当朝新帝一边让人伺候着套上明黄色的龙袍,一边和旁边懒洋洋倚坐在那里让人给她喂葡萄的郑小楼闲聊。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讲的就是郑小楼这种情况。

老皇帝在世时,几个母族强盛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三皇子裴景宸却带着一群狗腿子到处撩事斗非,堪称皇室中一大令人头疼的奇葩存在。

郑小楼,郑家第六女,她的嫡母是裴景宸的大姨母,所以她要是不要脸一点也能攀个亲戚,喊裴景宸一声表哥。

事实证明,郑小楼是真的很不要脸,她不仅攀了亲戚,还直接成了裴景宸的头号狗腿子。

裴景宸要欺负人,她头一个上阵;裴景宸要玩乐,她也玩得不亦乐乎。

十几年相处下来,郑小楼和裴景宸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有时候她在家里住得不舒坦了,直接跑去裴景宸这位三皇子府上小住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可把郑小楼那位嫡母给气坏了。

现在这情况就更有趣了,老皇帝生命中最后几年疑神疑鬼,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他,陆续把裴景宸前前后后好几个皇子都给废了。

等到老皇帝快咽气的时候蓦然回首,赫然发现自己只剩下裴景宸这棵独苗苗!

裴景宸对皇位是真的不上心,老皇帝病倒的时候他正领着郑小楼等人在江南玩耍呢。

他们还准备好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扬州瘦马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风情,却被一封急召紧急喊回京师。

紧接而来的就是老皇帝驾崩、裴景宸被皇位砸中等等大事。

郑小楼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成了天子近臣。

她悠然地吃下宫女姐姐投喂过来的葡萄,才回裴景宸的话:“不改。”

郑小楼称不上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她不打算改名。

她就要顶着这个名字招摇过市。

毕竟这个名字记录了她的出生与成长。

那时候郑父与嫡母琴瑟和鸣,本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首之约,结果郑父却一不小心与陪嫁丫鬟——也就是郑小楼她娘一夜春风。

本来这事装装糊涂也就过去了,结果郑小楼她娘居然怀上了孩子。

夫妻二人做不出戕害子嗣的事,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把郑小楼她娘撵到一处远离主院的偏僻小院里备产。

这对恩爱夫妻的感情从此有了裂痕。

郑小楼生于那栋小楼、长于那栋小楼,连名字都被起成小楼,全是郑父在向妻子表明他对郑小楼母女俩全无半点在意。

没过多久,郑小楼她娘就很识趣地抑郁而终了,郑小楼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本来也应该识趣地早早夭折,偏偏她就是不肯死,还越活越自在,真是天生的反骨。

郑小楼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个名字改了,她娘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就要被彻底抹去了。所以她不仅不准备改,还要带着这个名字活个痛快淋漓。

郑小楼正要让宫女姐姐再给自己剥几颗贡品葡萄,就见裴景宸已经穿好一身龙袍来到自己面前。她盘腿坐起身,饶有兴致地点评起来:“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说得还真不错,你这么穿很有点君临天下的样子了。”

裴景宸看向她那白袜子下明显悠然翘起的脚丫子,只觉这郑小楼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形象。他抬手一拍她盘起来的腿,笑骂:“信不信我治你个御前失仪的罪?”

郑小楼不仅不在乎,还不知死活地凑近纠正道:“不对,不对,你应该说‘朕’,不能再说‘我’了。”

裴景宸看着郑小楼近在咫尺的脸,郑小楼从小跟着他们舞刀弄枪、骑马打猎,一张脸蛋却依然娇嫩得吹弹可破,眉眼有着掩藏不住的灵动,横看竖看都像朵开得放纵肆意、艳丽夺目的花。

偏偏认得她的人都知道,这朵花可是带毒的,她自私自利,心眼还小,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郑小楼还很清楚她自己长得有多好,连折磨起别人来都是笑盈盈的,真是美得明目张胆,也坏得明目张胆。

裴景宸抬手捏起郑小楼秀美的下巴,一脸戏谑地笑道:“要不你进宫给朕暖被窝好了。”

郑小楼道:“好啊,回头我就把你其他女人的子嗣全部弄死,你的孩子只能由我来生。等我生下个皇嗣就把你也弄死,自己当太后去。往后史书上我俩的名字会被记在一块,只不过我是长命百岁的郑太后,你是英年早逝的荒唐皇帝!”

这话叫旁边的宫人们心惊胆战。

裴景宸却听得哈哈大笑,收回捏郑小楼下巴的手骂道:“你可真是个毒妇!”

郑小楼招呼裴景宸坐下,改为侧坐的姿势倚着裴景宸的肩膀向他讨官当:“我这毒妇要当你的锦衣卫都督,你给不给?”

两人往日相处起来就是这么没拘没束的,裴景宸这几日见多了旁人骤然转变的态度,被郑小楼这么倚上来说话还觉得怪怀念的。他抓住郑小楼闲着没事扯他冠带玩的手,问她:“你要锦衣卫作甚?”

郑小楼道:“那用处可多了,现在我可是天子近臣,不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吗?”

裴景宸斜睨她:“你这人有仇不都当场报了?”

郑小楼说:“也有没报成的,比如前年陆云渡那狗贼抓我进诏狱严刑拷问的仇我都没报。我要去当他上官,让他天天见到我都得行礼!”

裴景宸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郑小楼的手,这家伙明明蔫儿坏,手掌却还挺软和的。

经郑小楼这么一提,他也想起了陆云渡。

这人以前就是深得老皇帝信任的御前走狗,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前年他和郑小楼不小心落入对方手里,还真吃了不小的苦头。

当然,严刑拷打肯定是没有的,只是把他们在诏狱里关了几天罢了。

既然郑小楼打算去找茬,裴景宸便懒得收拾他了,随口允诺道:“行,从今天起你就是锦衣卫都督了。正好尚衣局的人都在,今儿就让她们给你量好尺寸裁一身飞鱼服。”

郑小楼得偿所愿,乐滋滋地学着锦衣卫平日里行礼的姿势,起身往裴景宸面前单膝一跪:“谢陛下隆恩。”

裴景宸先是一愣,接着也绷起俊脸有模有样地回了句:“爱卿兢兢业业辅佐朕多年,莫说是锦衣卫都督了,便是那首辅也当得。”

语毕,两人乐不可支地笑作一团。

没过几日,御赐的飞鱼服与绣春刀就堂而皇之地送到郑家,郑父哪怕气得快要昏厥过去,却还是得颤巍巍地出面跟着跪接圣旨。

谁叫郑小楼是郑家女儿呢。

不过为了方便出宫玩耍,裴景宸把自己昔日的三皇子府赐给郑小楼当都督府,今日之后她便要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也算是了结了这段相互折磨了十几年的亲缘关系。

郑小楼转头看向被迫跟着出来跪迎的郑家人。

郑小楼上头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是嫡母所出。加上祖父祖母、二房三房,他们一家人站在一起,当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

郑小楼手握着圣旨笑道:“陛下特意给我赐了府邸,我人言轻微不敢推辞,今儿便先搬过去了。回头我新屋进火设宴请客,说不准还要请几位兄长过来帮忙。”她走到郑家长兄面前仰起头问,“哥哥,你会来帮我的对吧?”

郑家长兄猛地退后一步。

畏郑小楼如蛇蝎。

郑小楼哈哈大笑,边把手里的圣旨抛着玩边领着一干仆从往外走,毫不留恋地抛下郑家人前去改造自己的新居。

唯有郑家长兄犹自心悸。

他有个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他在曾被人勾引着险些越轨,结果就在他提出想将对方养在外宅的时候,对方揭去脸上的皮面具,对躲在屏风后的当今圣上裴景宸说道:“听到没有,你输了!”

……那个引得他背叛家中贤妻的女子,竟是他家中六妹假扮的!

而郑小楼那般引诱他,不过是在和裴景宸打赌而已!

当时裴景宸嗤笑道:“都说郑家人用情专一,祖上曾留下家训说郑家子孙绝不纳妾,看来也不过如此。”

事实上他们父亲当年就是凭着郑家专情不纳妾的好名声娶到他们母亲的,只是有了郑小楼这个“意外”,便让郑家祖辈留下的清名毁于一旦。而他这个当儿子的,更是完全抗拒不了诱惑……

郑小楼对郑家众人复杂的心情毫不在意,当初改头换面去接近长兄的事本来就是一场游戏而已,她赢下赌注后就直接抛诸脑后了。

不会有人把游戏当真吧?

郑小楼堂而皇之地骑马领着一群仆从直奔自己的都督府。

引得街上众人频频侧目。

郑小楼对昔日的三皇子府是十分熟悉的,入府之后便径直去了主屋,舒舒服服地躺到自己眼馋了挺久的大床上去。

以前她就挺想要张这样的床,可惜她也不能撵走裴景宸让他把床让出来,所以只能偶尔躺上去滚上两圈。

郑小楼正愉快地享受着鸡犬升天的快乐,就听人说锦衣卫指挥使陆云渡求见。

郑小楼坐起身,笑吟吟地道:“领他进来吧。”

她也不下床,就那么悠然自在地坐在床上等着自己的未来下属前来拜见自己。

陆云渡迈步入内,看到的就是郑小楼得意的嘴脸。

“陆云渡,你见到我这上官还不快跪下!”

郑小楼不客气地催促昔日对头给自己行礼。

陆云渡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单膝跪到了床前,如她所愿般向她这个新晋锦衣卫都督行礼问好。

郑小楼把脚伸下床,脚掌隔着薄薄的白袜踩在陆云渡膝头,语气里有着三分小人得志、七分幸灾乐祸——

“陆狗贼,你也有今天。”!